西山前幾日下過一場雨。
明玉騎着馬一進入密林深處便感覺到一股泥土的潮濕,馬蹄踩着枯枝斷裂的聲音一步一步往前走,手中的火把随着行動在夜風中搖曳,投下不安定的光影。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悠長的狼嚎。
明玉握着缰繩的手緊了緊,白色的馬駒停步不前。
“沒關系的,放入西山的獵物都已經被獵得差不多了,不會有太大風險。”她輕聲安慰着自己和馬兒。
黑夜放大了恐懼,讓明玉向前的速度越來越慢,好在繼續往前走了小半個時辰左右,她便發現了一側灌木中有非常明顯的壓痕。
她騎着馬沿着有壓痕的方向去,逐漸看到了旁側的樹幹上都留有皇城司特用的羽箭。明玉拔下其中一支準備握在手裡防身,卻發現箭頭上帶着血迹。
是人的?還是獵物的?
明玉壓下心底的不安,每每向前,心跳便加快一分,逐漸的,被折斷的樹枝越來越多、草葉上也開始出現血迹,還有樹幹上深深的動物抓痕...無一不在告訴她此處之前發生了什麼。
她的腦海中不斷閃過夢中那隻滿是鮮血的眼睛,祈禱着趙景允千萬不要有事。
“你答應過我的,要保護好自己。”
血迹和壓痕斷斷續續,最終引她來到一片空地,那裡好似有一人為挖出的深坑,像是是捕獵的陷阱。明玉騎着馬緩緩過去,借着月色看清深坑之中有一個蜷縮的人影。
明玉心中一緊,立時下馬查看——
“趙景——大皇子?”
那人聽到動靜擡頭,卻不是明玉心底想的那個人。
趙景瑞沒想到第一個出現救他的人會是甯明玉,這個平常看上去不食人間煙火的表妹。
隻是他現在的狀況十分糟糕,圍獵白虎時,那兩隻白虎突然發狂掙紮,開始不停攻擊他們。他想要騎馬離開時,身下的烏雲卻突然開始發狂将他帶入密林,然後又将他摔了下去,落入這捕獵的陷阱中。
趙景瑞此刻滿臉都是被剮蹭出來的血迹,右腿被摔傷完全無法站立,鑽心的疼痛直入骨髓,他迫切需要太醫為他診治。
他将情況告訴明玉,出聲讓對方帶他先從獵坑裡解脫,“明玉,快拉我上去!”
獵坑很深,僅憑明玉一人根本救不了他,趙景瑞此刻也不過是病急亂投醫罷了。
壓下心底的失望,明玉環顧四周,并沒有找到繩索藤蔓一類的東西。
“大皇子,我沿途留下了标記,皇城司的侍衛很快就會找到這裡,這個坑太深我沒辦法拉你出去,隻能等他們救援。”
說罷,明玉又向趙景瑞問起趙景允的下落。
“原來你入密林,是來找老三的。”肯定的語氣,趙景瑞的聲音突然變得清醒起來,“果然,你們甯家與老三早就沆瀣一氣。”
隻是沒想到嬌滴滴的甯明玉會為了老三隻身入林,看來是動了真情。
他嫉惡般告訴守在坑頂的明玉,“那兩隻白虎發了狂,老三如今怕是屍骨難存吧?”
“你閉嘴!”她的聲音頓時冷下來,“大皇子若是還繼續說胡話,那些标記,我也可以倒回去将他們塗掉。”
坑底的人不再多言,隻是明玉到底還是因為趙景瑞的話開始更加不安起來,翻身上馬,“我親自去尋他,大皇子就先一個人在這兒等着吧。”
密林太大,漫無目的的尋找并不會有什麼收獲。
明玉回憶方才趙景瑞所說白虎發狂的事情,索性往沿途過來打鬥痕迹和爪痕血迹最多的地方去找。
這裡簡直是亂糟糟一片,樹幹,草叢,濕潤的泥地,每一處都有纏鬥留下的印記。她大聲喊着趙景允的名字,空曠無人的林子裡,隻傳來自己的回聲。
身下的馬兒似乎感覺到她的恐懼,安撫性的帶着她在原地轉了幾圈。
明玉冷靜下來,忽然想起若夢境裡是真的,那麼她醒過來的地方有溪水,有洞穴,她可以沿着這兩個線索去找。
來時隐約是記得西山山腳的邊緣處的确是一條環山的溪流。明玉心中一定,騎着馬兒往密林另一側邊緣而去。
那是一處斜坡,斜坡之下就是山底的那條溪流。
明玉下馬,猜測斜坡下面的山壁裡可能會有洞穴,她放聲喊着趙景允的名字。
無人應答。
***
趙景允安撫好受傷的白虎,便聽到隐約好像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嬌氣的聲音有些無力,明顯是個女孩。
他下意識碰了碰右邊眼角的箭傷,心中蓦的閃過一個荒唐的想法,隻是涉及那個猜測,他不敢賭是真是假,隻好離開洞穴,往聲音處尋去。
月色當空,密林邊緣處,趙景允果然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明玉此刻跌坐在枯草之中,原本穿着的雲錦襦裙已被一路而來的荊棘勾破數處,昔日被衆人捧在手心裡的金枝玉葉,此刻隻孤身一人流落在這荒山野嶺之間。
趙景允心頭猛地一絞,仿佛有人攥住了他的心髒,
"玉兒!"
單薄的身影微微一動,明玉擡起頭看到來者是趙景允,滿臉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