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這件事後,江荷已經筋疲力盡,不顧班上同學對她投來的各式各樣的眼光,或是敬佩,或是嘲諷,或是擔憂。
她抓起書包帶,提前溜回了宿舍休息。
躺在硬闆床上,江荷思緒紛亂,時不時就要朝下看一眼,露出懷念的神情。
空蕩蕩的下鋪讓她很不習慣。
時夏今晚不在。
前世也是如此,時夏偶爾會被時戀叫回去,每次都是滿臉陰沉的回來,有幾次甚至還帶着傷。
額頭上,手臂上……
傷痕觸目驚心,但她從來不讓别人知道,哪怕是那時關系已非常親密的江荷,也隻是讓她看一眼,便一個人躲在校園的某個角落。
就像一隻無助的小貓蜷縮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默默用柔軟的舌頭舔舐着自己身上的傷口。
她與時戀的關系就是那樣複雜,談不上愛,但也談不上恨,互相傷害,但還是能過且過。
時夏是第二天上課前回來的。
還是安安靜靜地走進教室,将書包扔到桌上,熟練地趴在上面睡覺,看上去一切如常。
但江荷敏銳的還是察覺出不對來。
盡管時夏的動作迅速得讓人眼花,但江荷還是捕捉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時夏的額角,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塊醒目的青紫色。
看着像是用器皿砸出來的,不敢想象她當時到底有多痛!
時夏每次都淡淡地說:“習慣了。”
……
仿佛那銳器是砸在自己的身上,江荷頓時感到一陣酸楚。
上課鈴響,時夏不得不擡起頭,察覺到江荷的眼神一直有意無意盯着她額頭上那塊淤青看,她挪了挪凳子,離江荷遠了些。
兩人一個臉受傷,一個額頭受傷。
湊在一起。十分滑稽,也算是苦中作樂。
江荷繼續扮演着單純無知,時不時地用沾滿淚水的杏眼,楚楚可憐的微瞪時夏,似乎在譴責她對自己的疏遠。
演就演,看誰能演得過誰。
上課時,年輕的英語老師唐晴有意無意地往江荷那邊看,目光中透出探究之色,并且時不時地點時夏起來回答問題。
當然,全都沒答對。
唐晴也隻是笑着讓她坐下,并沒有生氣。
下課後,唐晴回到了辦公室,對那個額頭上帶着傷,眼神倔強的女孩子耿耿于懷,同辦公室裡的老師談起了時夏。
很顯然,其他老師對時夏的印象差到了極點,評價起來更是不留情面,專挑難聽的講。
“這種學生我也見過,都是些混混,唐老師還是不要管她了。”
楊雪梅也在這間辦公室,對于那位老師的評價不置可否。
“還是不能這麼說,這孩子萬一以後有什麼改變呢?依我看,這也不完全是她的錯,大概跟她的家庭有關。”
“家庭?”
唐晴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詞,迫不及待刨根問底:“楊老師,請問時夏那孩子的家庭……?”
唐晴雖然年輕,但也教過幾年書,見過許多單親家庭的孩子,因為缺少愛,整天鬼混,甚至走上犯罪的道路。
從看見時夏第一眼起,她有一種不一樣的感覺,她想救她,不忍心看她這樣下去,也不敢想象她将來會淪落成什麼樣子……
就當她敏感吧。
“這不好說。”
楊雪梅歎了口氣,那雙常年如鷹隼般嚴厲的眼眸中,竟多了幾分無奈與同情,莫名讓她整個人都柔和了幾分。
最終還是沒有告訴唐晴。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時夏這孩子的家庭情況,比她原以為十分常見的“單親家庭”,還要複雜許多,哪怕她年過半百,經曆過不少事情,都覺得這太過狗血離奇。
盡管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專門趁辦公室沒人的時候打電話去詢問的,但她沒想到時戀如此熱情,也許是還年輕,思想上異常開放,對于“家醜”沒什麼概念。
楊雪梅就問了一句話,她便竹筒倒豆子“般全說了,就差沒把底褲全都扒開了。
最後,時戀還祈求般補了一句,讓自己多關注一下時夏。
簡直讓人哭笑不得。
楊雪梅輕輕歎氣,拿着教案去給另一個班上課了。
她承認,見到時夏的第一面,她确實對這個孩子産生了難以抹去的刻闆印象,盡管作為老師,用刻闆印象去看待學生是完全錯誤的行為。
但她用自己的職業素養保證,時夏在她班上一天,哪怕做不到喜歡,她也不會為難一個還是學生的孩子。
午休時間,江荷趴在桌上,陽光透過窗沿溫柔地傾灑而下,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是個很容易犯困的時間段。
她微微調整睡姿,将臉緊緊貼在桌面,感受着上面傳來的溫熱,埋在臂彎的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也并沒有閑着,死死地觀察着教室衆人的一舉一動。
大部分人都已經睡了,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就連教室裡的空氣都變得沉重壓抑,似乎吸一口就犯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