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自己柔軟的小手輕輕擦拭幹淨她的淚水時,時戀總會将自己緊緊擁入懷中,她似乎又有了抵抗一切的勇氣。
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她對自己的女兒惡言相向?
時夏年齡越大,時戀的焦慮便愈發嚴重,甚至要借助藥物才能勉強入睡,頭發更是一把一把的掉。
從小父愛的缺失,青春期被男人抛棄,意外出生的女兒,足以将時戀壓垮,她逐漸開始出入各種各樣的娛樂場所,對男人,也産生了一種變态的依戀。
她的情緒也愈發不穩定,每每被男人抛棄時,總是将家裡能砸碎的東西大肆破壞幹淨,然後用酒精麻痹自己。
喝得醉醺醺時,她總是瘋瘋癫癫的,不知道是對自己,還是對時夏說。
“你根本不配得到愛!”
“聽着很中二,對吧。”
江荷并沒回答,她呆坐在床頭,沉默地聽着時夏訴說着自己已經爛熟于心的那段往事。
時夏再一次,親自将自己血淋淋的傷口撕開。
“我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我并不覺得這有什麼難以啟齒的。”
“錯的是那個滿嘴謊話的男人,而不是我可憐的母親。”
時夏苦笑着搖頭。
“但有些人不懂,惡言毒語全都沖我們來了,就像我們做了多麼十惡不赦的事情那樣。”
時夏語氣是那樣的輕松,十幾年受過的委屈和冷眼,就這麼輕飄飄的帶過了。
“沒錯,我是真把時戀說的話當真了。”
“我覺得,我就是一個累贅,沒有我的話,她會過得更耀眼。而不是堕落成如今頹廢的模樣。”
“所以,我覺得自己真的跟她說的那樣——我不配得到所有愛。”
時夏攤開雙手,露出一個随和的笑來,甚至帶上了幾分俏皮。
“如你所見,跟我相處過的人,就沒有不讨厭我的。”
江荷已不忍再繼續聽下去,眼睛濕潤,眼眶中閃爍着一層晶瑩的淚花。
“不,不是的,時夏。”
江荷整理了情緒。
“沒有誰是不配被愛的,根本沒有這種說法!”
江荷語氣陡然急促了起來,她十分迫切的想要反駁時夏錯誤的認識,卻有些語無倫次。
“你愛時戀嗎?”
江荷猝不及防地問。
這個問題果真讓時夏陷入了久久沉思,不由地又開始審視起自己對母親時戀那種複雜的感情。
愛嗎?也不見得多愛。
實話實說,自從她上初中以後,時戀便沉浸于自己的花花世界中,從未管過她一次——除了定期打到卡上的生活費外。
很顯然,作為一個“母親”,她是失敗的。
但時夏也無法去憎恨她——她不知道自己該站在什麼樣的角度去批判她,指責她。
前世,如果沒有遇到江荷的話,她也許會稀裡糊塗的度過敏感的青春期。
這一世,江荷再一次提着指路的明燈,不顧一切地向她奔來。
“時夏,你母親她肯定是愛你的,當然,我贊同的隻是她對你的愛,她表達愛的方式是絕對絕對錯誤的,盡管她并不想這樣。”
江荷的形容很恰當,不會顯得高深莫測,再配上有些忙亂的肢體動作,讓時夏知道,自己在安慰她,但又不能顯得太過成熟。
“我覺得,隻要能讓你感到開心,那麼她就是愛你的。”
江荷沖時夏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眉毛挑了挑,似是在無聲鼓勵。
“總會有人愛你的。”
時夏從上到下打量着眼前擠眉弄眼的江荷,成功被她滑稽的舉動逗笑了。
“第一次轉學過來的時候,我其實懷疑過你。因為我知道,天底下沒有無緣由的好,我總覺得你對我另有目的。”
時夏一本正經地向江荷解釋。
“我覺得,我應該讨厭你,遠離你的,因為太過熱情會讓我感到恐懼,但你猜怎麼着?”
時夏狡黠地彎了彎眼,拉長了尾音,吊足了似江荷的胃口,真的有古裝劇裡演的說書人那味兒。
就怕下一句話蹦出來個:“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用楊雪梅的話來說,這叫“吸引讀者的閱讀興趣。”
“說來奇怪,你可能不信,我對你,沒錯。我對你生不出一點讨厭的情緒,就像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在警告我。”
“你不可以讨厭江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