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善還是踏入了醫療部,熟悉的消毒水氣味撲面而來。
堇可正在做考核結束後的例行精神力檢測。
夏知許的光明女神蝶精神體懸浮在檢測儀上方,鱗粉如金色細雨灑落在她太陽穴。
那陣刻意放重的腳步聲響起時,蝶翼倏然收攏,鱗粉在半空凝成警告的感歎号。
堇可心中一凜,她知道這是夏知許在向她發出警報信号。
"堇可同學,恢複得不錯。"謝善微笑着走近,聯邦議員的金色袖扣在燈光下晃出刺目光斑。
他狀似無意地将手搭在檢測儀邊緣,堇可突然悶哼一聲,儀器屏幕上她的腦波頻率開始劇烈波動。
夏知許的白大褂無風自動。
他指尖泛起治愈金光,輕輕按在堇可後頸:"議長閣下,B級向導的檢測不需要啟動腦神經檢察吧?"
聲音依然溫柔,但那隻光明蝶已經展開攻擊形态,翼展暴漲至半米。
謝善收回手,袖口掠過堇可的檢測數據屏。瞬息之間,所有異常數據恢複平靜,仿佛剛才的波動隻是幻覺。
"例行檢查還是太表面了。"他的目光掃過夏知許的淚痣,黑發裡的灰白在燈光下無比刺眼。"畢竟……某些症狀會有潛伏期。"
堇可突然抓住檢測台邊緣。
她回想起的記憶碎片裡有一幕,謝善站在實驗室裡排列的培養艙,每個艙體标簽都印着相同的基因編碼。
"頭暈是正常反應。"夏知許突然掰開一支鎮靜劑,玻璃安瓿碎裂聲驚醒堇可。
"畢竟謝議長剛才……"他意有所指地看向謝善留在儀器上的指紋,"似乎不小心……觸發了深層記憶掃描儀。"
謝善瞳孔微縮。
這個動作被藏在隔壁的謝深通過單向可視窗看得一清二楚。
哨兵貼着牆,白虎精神體的尾巴焦躁地拍打地面。
當謝善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走廊盡頭,謝深猛地扣住夏知許的手腕。
他指尖觸到的皮膚冰涼如玉,脈搏平穩得如同精密儀器,居然沒有一絲說謊時應有的波動。
夏知許甩開他,光明蝶鱗粉在兩人之間劃出分界線,蝴蝶翅膀上的金屬紋路此刻泛着冷光,像某種審判的标記。
謝深的表情像是被人當胸捅了一刀。
"你在遠離我?"謝深的聲音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
白虎精神體在他背後炸毛,利爪将地面撕出裂痕。
"知道為什麼你父親突然'關心'你的交友情況嗎?"
夏知許推了推護目鏡,鏡片反射出謝深憤怒的臉。
"上周堇可的血液樣本失竊,昨天溫嶺的儲物櫃被翻動——都是在你與他們單獨相處之後。"
謝深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突然想起父親昨天拍他肩膀時,袖口掠過他後頸的微妙觸感,現在想來,那不是布料,是納米采集器的靜電。
"你要真相?"夏知許看着謝深冷笑,從抽屜取出份加密檔案。
封面烙印着蒲公英與荊棘交織的圖案。當謝深的手指碰到邊緣時,皮革突然滲出暗紅,像被喚醒的陳舊血迹。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謝深的聲音開始破碎,喉結上下滾動着咽下某種酸澀。
白虎精神體不自覺地用腦袋去蹭夏知許的膝蓋,這個背叛了主人的動作讓謝深更加難堪。
夏知許的指尖撫過自己後頸的淡金圖騰,那裡隐約浮現白虎烙印。
“我不想這麼早的……但你是個聰明孩子。這些天你也是有所感覺的吧,我們和你父親之間的博弈”。
蝴蝶突然振翅,鱗粉如金色暴雨般灑落。
"你每次易感期都是我疏導的。"夏知許的聲音輕得像羽毛。"還記得你在六歲那年,為什麼突然能操控雷電了嗎?"
謝深眼前閃過無數畫面:
每次相處,夏知許的護目鏡角度都微妙地對準他的通訊器。
治療時看似無意的肢體接觸,都恰好發生在謝深精神屏障最脆弱的時刻。
還有每次側行體檢後,父親書房裡傳來的,與夏知許完全一緻的精神波動頻率……
謝深突然暴起掐住夏知許脖子,雷電在指尖噼啪作響,卻在觸及對方皮膚時陡然消散。
夏知許任由他鉗制:“小老虎,你該選擇站隊了。”
"你需要一個内應?"謝深突然嗤笑,後退半步撞翻标本架。
玻璃碎裂聲中,白虎朝光明女神蝶發出威脅的低吼,尾巴卻還固執地勾着對方的靴子。
"但憑什麼認為我會為了你背叛我父親?"
夏知許的眼神突然變得可怕,那不是憤怒,也沒有傷心,而是近乎悲憫的溫柔:“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你的母親……”
他按下腕表投影,畫面裡年輕的謝夫人被固定在手術台上,隆起的腹部連着數十根導管。
"我說過的,你很聰明,"夏知許輕聲道,"應該發現了吧?你母親消失的日期……"
投影右下角的時間戳刺痛謝深的視網膜——星際曆3007年7月17日,聖所"蒲公英計劃"正式啟動的當天。
白虎突然發出哀鳴。
謝深想起父親書房暗格裡,那本永遠停在3007年7月的日記。
想起每年生日,父親給他注射的"抗排斥藥劑"帶着詭異的鐵鏽味。
最可怕的是,他此刻才意識到,自己操控雷電的能力,與母親遺物照片裡那道劈開夜空的閃電如出一轍。
"然後呢?"少年譏諷地笑,"偉大的向導要拯救可憐的……"
"然後我會帶你去吃蜂蜜小蛋糕。"夏知許打斷他,異色瞳在陰影中灼灼發亮。
……
窗外,謝善的私人飛行器掠過白塔尖頂,艙内全息屏正顯示着堇可最新的腦波圖譜。
謝善看着圖譜,心中五味雜陳。
他知道,自己和白塔之間的較量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