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雲熙賞蓮宴的請帖便被魏通判府中的小厮送到了明府。
請帖由金線描了花邊,内頁繪了精緻的圖樣,很是文雅。上書佳期至,永平文人學子集會,請月祺然攜家眷參會。
明朝雨還是頭次見過這般正式的請帖,翻來覆去看了數遍,在晚食間交給了月祺然。
“這是什麼樣的集會?我可以去嗎?”明朝雨咬着筷子,含糊問道。
“是永平的賞荷宴,據說每年開宴,狄知州,魏通判和範學政也會露面。”
明朝雨煞有介事的點點頭。能在省長副省長和教育部長面前露臉,怪不得被稱為“盛會”,若是能在這幾位大人面前露臉,何愁日後的青雲路呢?
明朝雨更感興趣了,她放軟了嗓子央求:“那我能去嗎?”
夾菜的筷尖一頓,月祺然擡眸,少女滿是期望的面孔被盡收眼底,喉間突然湧上一股癢意。
月祺然輕咳一聲,答應道:“能去。”
“你真好!”要求被滿足,明朝雨美滋滋的端起小碗,給自己夾了一筷子清蒸鲈魚,讨好的給對面坐的月祺然也夾了一筷子。
按教規矩的嬷嬷說,大戶人家吃飯是需要婢女在一旁布菜的,可明家人少,明朝雨也實在受不了這麼多人圍着,索性忽視這條規矩,關起門來在自家這般,旁人說不了什麼。
月祺然掃了眼那半塊魚肉,面不改色撿起來放入嘴中,入口滑嫩,還有股蓮子的清香。
人的習慣就這樣被潛移默化的改變,東宮時,他與父王母妃同桌。皆是由一闆一眼的女官布菜,太子妃隻一個眼神,那些侍女便能知其所想。
短短幾個月,他已經習慣了眼前的民女給他帶來的數不清的改變,衣食住行,皆有她的痕迹,像一張網,将他牢牢困在其中,卻也,讓他免受更多的傷害。
月祺然一時有些迷茫,這種改變,說不上來是好是壞,亦或者說,他刻意的強迫自己忽略對逝去的爹娘親朋的感情,将僅剩的那些,全部傾移在明朝雨身上,此舉,究竟是對是錯?
明朝雨全然未發覺同桌的人内心的矛盾,隻覺得今日的月祺然更加沉默了,往日他不愛說話,但是眼神總是跟着她轉,她能從那雙淺黑的眸子裡看出一些淡淡的情緒。
“可是書院裡又有人欺負你?”遲疑了一瞬,明朝雨出聲問道。
“無事。隻是下月院試,心中有些擔憂。”月祺然擡首,正巧對上了明朝雨那雙明亮的眼,讓他有種掩藏的秘密無處遁形之感,罕見的結巴了一聲,解釋道。
“這樣,莫要擔心,這次未能考過,還有下一次。”明朝雨瞬間了然,笑眯眯安慰。
院試通過後,就成了秀才,有了正式功名,能免賦稅,能開學堂教書,真正成為了士一列,對于普通讀書人來說,是人生的轉折點,怪不得讓他如此焦慮。
當然,也不能給考生太大壓力。
思及此,明朝雨托着腮,又補了一句:“就算你一輩子考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做人嘛,最重要的是開心。大不了我們經商創業,遊山玩水也未嘗不可,再不濟,我們倆還可以一起啃我兄長,放心就是了。”
她總是這樣,一副沒什麼追求的樣子。短短幾句,就讓月祺然神色舒展,嘴角不自覺升起一絲弧度,他放松的靠在椅背上,眯了眯眼,将話題轉移到少女身上:“你說的啃,是什麼意思?”
明朝雨張了張嘴,表情凝固在臉上。都怪月祺然給她的感覺太過安心,一時不查,讓她安逸過頭了。
“嗯?”月祺然被少女呆呆地表情可愛到,手指在膝間輕敲,學着明朝雨往日疑惑的樣子半歪着頭,耐心等她想出個好理由好解釋。
“啃,就是吃他的,喝他的,将他的一切都啃光,”明朝雨絞盡腦汁,勉強解釋,她總不能說啃就是啃老吧?也不知道秦朝有沒有這個說法。
“這樣,那看來還得你兄長多擔待些了。”月祺然從胸腔發出幾聲輕笑,一雙眼微微彎起,燭光給他的臉上打上一層溫柔的光影,幾束散發慵懶的披散在肩旁,往日的疏離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溫柔的感覺。
明朝雨一時看癡了。
“你,你竟然笑了。”明朝雨在桌下擰了一把自己的手腕,疼的一激靈,她被月祺然的笑容感染,心中同樣升起一股歲月靜好之感,若是大家每日都這樣高興就好了。
“嗯,我去溫書了。”月祺然罕見的沒有收斂神色,修長的手在明朝雨頭上揉了揉,推開房門離開。
“!!你也學我兄長!!我的頭發!”明朝雨摸着自己的腦殼欲哭無淚,連月祺然都學壞了,她辛苦紮好的發髻!!!又被揉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