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内觥籌交錯，方隽思的兩名得意弟子視線短暫的交彙，一人冷冽似雪，一人溫潤如玉。

朱遠海挑眉，隔空向他的好師弟敬了一杯。

他這“大有來頭”的好師弟素日裡冷靜自持，原來也有色另智昏的一面？

右前方魏家的席案上，兄妹倆的視線同時射向月祺然與明朝雨，樣貌繼承了母親的魏卓，雙眸陰沉，臉頰消瘦，他從席案上拈起一枚莓果，放到身旁怒氣沖沖瞪着明朝雨的魏雲手中：“安穩些，雲兒。”

“哥哥！你看她！大庭廣衆之下拉拉扯扯，如此粗俗！怎麼配得上月公子！”

“她配不上，誰配得上？你嗎？”魏卓刻意壓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被戳穿心事的魏雲瑟縮了一下。

從兄長的語氣中察覺出一絲不悅，她不情願地坐好，小聲讨饒：“可是人家就是心悅月公子嘛。還有月公子旁邊那丫頭，不但搶我的東西，還對我出言不遜！兄長整天就知道讀書，一點都不疼雲兒，明明雲兒才是受欺負的那個。”

魏卓好笑的看了眼委委屈屈的妹妹，無奈道：“你不是已經教訓過了那丫頭了？”妹妹性情如何，他還是了然的，惹上了這位橫行霸道的小祖宗，明家啊，有得苦頭吃。

“月祺然學識過人，但毫無助力，看似與狄知州有姻親，實則空若浮絲，即便日後能作官，也仕途艱難，何況他無甚家業，你要嫁過去過苦日子嗎？”

“讓他入贅就好了，”她讓院中幾個護院去鬧事的行徑被兄長知道，魏雲面上閃過心虛，眼神閃爍，她掩着唇，将莓果核吐到面前的白瓷盤中，賣乖讨好道：“沒有家人更好，這樣他豈不是隻能為父親和哥哥做事，依靠着我們魏家？那開镖局的破落戶都能入贅，我魏家他還敢嫌棄不可？”

魏卓淡淡一笑，幽暗的眼神在明朝雨與月祺然身上繞了一圈，幽幽道：“也是，我們魏家的姑娘，看上他，是他的榮幸。”

聽到魏卓沒有追究那事，魏雲揚起志得意滿的小臉，狠狠瞪了一眼與月祺然說話的明朝雨，撒嬌道：“那哥哥可得幫幫我！”

“這是自然。”

魏家兄妹的一舉一動，被坐在對面的狄家兩姐妹盡收眼底，這是内廳席間唯一一席隻有兩位女賓的席位，狄家子女的身份可見一斑。

狄靜萱手持青羅團扇，遮擋住了她的小半張臉，紅唇輕起：“如何？這局是我赢了。”

坐在她身旁的狄姝芷明豔大方，淺笑道：“姐姐看人的眼光，芷妹自愧不如。隻是姐姐如何得知，明家的這兩個小夫妻，會惹得這麼多人關注呢？”

“你啊，莫要整日讀書，隻将手段落在後院，耳目衆多，才能通曉百事。”

“哈，要是狄嘉瑾也有你這般心思就好了，省的那幾個草包庶子想入非非。”狄姝芷笑容更盛，語氣卻充斥着不屑與嘲諷。

“他若是能少些沾染幾個小丫頭，娘就謝天謝地了，和爹如出一轍，指望他，不如指望老七能有些出息。”

“也是。”

兩姊妹淡淡的歎息消失在嘈雜的宴會中。

這廂明朝雨扯着月祺然的衣袖，并沒有發現這兩人眼神間的波濤洶湧，隻揚着小臉，與月祺然靠得更近，發間的珠花幾乎要插在月祺然的衣領中。

“那書生，你認識？”月祺然收回淩烈的目光，将心中乍然湧起的怒氣悉數咽下，明朝雨的出行皆在他的掌控之中，她是何時認識了朱遠海，又是怎樣相遇？

隻是這般念頭隻一升起，就如一個破了口的風箱，在他的胸腔中狂風大作。

“有過幾面之緣，在溪花鎮，我們一同見過的。”明朝雨與朱遠海對視一笑，餘光掃到月祺然喉間的領口有一絲褶皺，貼心的為他撫平：“上次我送你的狐狸水丞，買的時候遇到了那邊的魏姑娘要與我争搶，還是他仗義出言，我才得到的。”

言語間的呼吸盡數吐在月祺然胸膛，那幾根指在喉間的摩挲，帶來纏纏綿綿的癢意，将月祺然洶湧的情緒撫平。

少年無奈地掃了眼什麼都不懂的明朝雨：“他是我的師兄，名叫朱遠海，字淵平。既然他幫了我們，咱們自當謝過。”

明朝雨認同地點頭：“這席還有多久結束？不是說是文人宴會嘛？難不成隻是吃這些小菜？”

她皺着眉嫌棄的瞪着桌案上地小份涼菜與瓜果，本以為來了能看到流觞曲水，擊鼓詠詩等節目，誰曾想，盡坐在這小案旁聽上首的大人物寒暄恭維了。

眼看着明朝雨并未再将目光停留在朱淵平身上，滿是珠钗地腦袋在他胸前晃來晃去，月祺然心中一松，修長的手安撫般在明朝雨臂間輕拍：“很快。等狄大人說完話，來往賓客便能自由活動，屆時會有一些詠詩寫文，投壺的活動，頗為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