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小區門前停下,蘇丞沉默地推門離去,陸澤雲始終目視前方,直到後視鏡裡那道身影徹底消失,才放任自己最後望了一眼。
家中,電視機的聲音填滿客廳,繼父鄭榮看得入迷,連蘇丞回來了都沒有注意到,隻是随口應了聲,“你們先吃。”
鄭江放下糖醋排骨,目光釘在蘇丞身上那件明顯大一号的外套上,當看清對方泛紅的眼尾時,他嘴角的笑意驟然凝固。
“我們談談。”他拽着蘇丞往陽台走去,沉着臉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聲音壓得極低,“這怎麼回事?你去哪了?怎麼穿着别人的衣服回來?”
“這……這是我同學的衣服,我的衣服被挂破了,他借我穿穿。”
鄭江一眼就看出蘇丞在撒謊,他皺着眉頭,忽然道:“你去見陸澤雲了,對不對?”
蘇丞睫毛輕顫,默認了這個事實。
“你們做了什麼?”鄭江聲音發緊,伸手就要扯那件外套。
蘇丞伸手去擋,“我跟他隻是在車上談了談,能做什麼?”
“你把外套脫下來,讓我看看……”
面對不依不饒的鄭江,蘇丞也是難得的生出了火氣,“哥,我已經是成年人了,我想做什麼是我的自由,你無權這樣幹涉我!”
看到如此強硬的蘇丞,鄭江一愣,随即他面色鐵青,“怎麼?不敢讓我知道?還是說你真跟陸澤雲出去鬼混了?”
鄭江現在一心想讓蘇丞好好跟着賀嵘,生怕這兩人又舊情複燃,到時候惹惱了賀嵘,他那份藝人合同可就直接告吹了!
越發覺得鄭江難以理喻,蘇丞不再說話,可下一秒鄭江就把手伸了過來,想強行褪去他的外套。
“哥,你幹什麼?!”
蘇丞不可置信的看着鄭江,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傳來,讓兩人的動作同時僵住。
“你們……在鬧什麼?”
鄭榮推開廚房門時,正撞見鄭江揪着蘇丞衣領的場面,老人臉色驟沉,目光如刀般剜向自己兒子。
“誰讓你欺負小丞的?你要是不想在家裡呆着,就趕緊滾!”
鄭江立刻松開手,順勢替蘇丞撫平衣領,“爸,我們鬧着玩呢。”他轉頭朝蘇丞使了個眼色。
“嗯,沒事。”蘇丞強壓下情緒,輕聲附和,随後轉身離開,“我先去換衣服。”
鄭榮望着兒子欲言又止,等房門關上,他狐疑道:“那外套……”
“我的。”鄭江麻利地盛着飯,面不改色,“天冷借他穿的。”
*
蘇丞和鄭江一起搬進了“星洲”的宿舍,其他人都是三人一間,但蘇丞卻是獨享一間裝潢精緻的公寓套房。
同期練習生們既忌憚又嫉妒,總在電梯裡投來意味深長的目光。
鄭江仗着背後有賀嵘撐腰,明目張膽替蘇丞出頭,第二天,那些陰陽怪氣的聲音就銷聲匿迹——經紀人的警告比任何威脅都管用。
舞蹈室裡,蘇丞流暢的舞姿和驚人的進步速度,讓同期眼中燃起不甘的暗火,但他們也清楚,蘇丞背後的金主是他們完全惹不起的存在。
徐助理看着汗涔涔的蘇丞,不由想起初見時那個拘謹的少年,如今相處久了,他才發現這個安靜内斂的少年也會為喜歡的甜點雀躍,也會因失誤而懊惱。
“賀總今晚回來。”徐助理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溫和,“他讓你在舞蹈室等他。”
蘇丞擦汗的手頓了頓,毛巾下的睫毛輕輕顫了顫。
成為練習生後的忙碌生活,曾讓蘇丞短暫忘卻那個男人的陰影。
可此刻聽到賀嵘要來的消息,他才驚覺那不過是自欺欺人——恐懼早已滲入骨髓,如影随形。
“在……練習室等?”蘇丞攥緊毛巾,指節發白,合約條款像枷鎖,他連質疑的資格都沒有。
徐助理鏡片後的目光暗了暗,他看得出少年的抗拒,可說到底他也不過是賀總的特助,哪怕想要幫忙,也是有心無力。
徐助理離開後,練習室陷入死寂,蘇丞先去洗了個澡,再回到練習室時,他望着鏡中陌生的自己——那個會為夢想雀躍的少年,如今隻剩一具任人擺布的軀殼。
指尖觸碰冰冷的鏡面,寒意順着血管蔓延,在這方密閉空間裡,恐懼被無限放大,他像隻困獸蜷縮在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