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這話的時候,她覺得他的神色是認真的,不像平常混不吝開玩笑的樣子,衛景珩突然的認真,讓李昭微一時不知道要不要開口嘲諷他。
想了半響正要回答,他突然往上一指,“看!”
她順着他的手仰頭往天上看去,是秋采節衙署組織燃放的焰火,金陵城萬有盡有,焰火也做得極大極華麗,随着一聲又一聲的禮炮聲響,極盡絢爛的煙花在衛景珩身後綻放,正是火樹銀花不夜天,燈焰逐人來。
伊人回眸,那一簇簇火焰在他眼底明明暗暗,沉浮潛替。
他低頭望着她,又問道:“你來送我麼?”
其實他的話是淹沒在人群的歡呼聲中的,但她似乎在這嘈雜的聲響中一下抓住他那句輕飄飄的話,這話似有蠱惑人的魔力,她不自覺地,緩緩點頭道:“嗯。”
見她點頭,衛景珩眼底的暗色一下散去,抑制不住地笑了起來,他這一笑似抖落了許多煙塵,明媚又清亮。
忽如千樹萬樹梨花開,夜風輕撫抖落滿心頭......
李昭微心裡突然觸動了一下。
衛景珩似乎很高興,突然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外鑽,嘴裡興奮道:“我們去放河燈吧!我還沒放過,回去之前我放一盞,我要許願此次北征順利......”
後面衛景珩還絮絮叨叨說了很多願望,但李昭微一點也沒聽進去,她有些鬧不明白他何時跟自己這麼親近了,但此刻她不忍打斷他的高興。
今天實在是人太多了,金陵城基本傾城而出,兩個人廢了老鼻子勁才擠到金陵河邊。
衛景珩小心翼翼地從懷裡掏出火折子,輕輕地想點亮這荷花燈,奈何好幾次都沒點着,李昭微見他不得要領,從他手上接過火折子輕輕湊到燈芯,另外用一隻手攔着點河風,剛湊近便成功點亮了。
衛景珩喜道:“可以了!”
李昭微接着又點亮自己的船燈,船入水中,如蛟龍入水,一下随着清波蕩去小一段距離,李昭微見他還在呆看着河燈,用手肘捅了一下他,示意他跟自己一般,雙手合十,誠心許願。
衛景珩亦學她雙手合十,心裡默念願望。
一願許畢,衛景珩問道:“你許的是什麼願?”
李昭微白了他一眼道:“說了就不靈了。”
衛璟珩點點頭深以為然,他站在河邊,環視一圈感慨地說道:“看到金陵城百姓安康富餘,我更能理解我父親總是把邊疆的憂患當作己任。這裡的人或許都忘了他,但他從忘卻見過的繁華。若是那北蠻人來了,不知道得多凄然的景象,這麼一想我便心生不忍。”
“不忍什麼,你也曾想反了這天?”李昭微輕輕嗆了他一句,望着河上星火點點,與北落的星辰相映成趣,自言自語道:“我祖父也是這般把天下人都裝在心中,他說匹夫有責,既然他有這能力就應該擔起這責任。”
“你祖父說得對,每次厮殺過後,清點屍體,總讓人感到生命如此簡單就能消逝。如果沒有這道城牆,一切将如草芥罷了。”
“走吧。”李昭微不想在這個話題深入下去,父親說祖父會卸甲歸田,但她其實是不信的。
她自小是祖父帶在身邊親自教導,她非常了解祖父的性格,所以她也知道這前兩天她送去的兩封信的重量,隻會讓祖父更加放不下百姓,放不下責任。
“阿娘,我困困了。”
“困啦,那讓阿爹背你好不好?”
“好!”
一番熱鬧過後,已是深夜,兩人慢悠悠地跟在三三兩兩歸家的人群後,似乎不忍太快把這路走完,在他們正前面的一家三口,剛看完花燈精疲力盡,小孩子開始鬧困覺。
“李昭微。”
“嗯?”
“你娘做的包子真的挺好吃的。”
李昭微轉頭看向他,隻見衛景珩嘴角噙着笑意,似乎還在懷念味道,眼裡藏着一絲寥落,她歪頭想了想道:“明早我給你帶我娘做的包子,你路上吃。”
“當真?”
“一言既出。”
“驷馬難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