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綠篷女子端起茶碗,直接潑在那男子臉上。
青袍男子目光一下變得陰沉,他惡狠狠地盯了女子片刻,猛地起身,抓向她手腕。
綠篷女子毫不示弱,她輕飄飄向旁一挪躲開襲擊,順手掀翻了桌子,把滿桌瓷盞碗筷湯湯水水全部砸向男子。
“客官……”夥計見狀不妙,連忙過去勸解。
青袍男子頭也不回,甩出一道靈氣将夥計打飛。“少多管閑事!”
夥計摔到地面,吃痛喊出聲,捂着胸口蜷縮起來。
“還好嗎?”
夥計擡起眼,看見昨天夜裡被自己疑心是索命鬼的漂亮仙人伸出手,将自己扶了起來。
“多謝客官,小的還好……”他顫巍巍道謝,不敢去看白衣仙人的眼睛,腳步虛浮地被扶回櫃台,躲起來不再插手。
顧雲庭回頭看去,便見青袍男子與綠篷女子已經各拔靈器對峙。
綠篷女子玉手掐訣,身旁靈劍立刻直射對方面門。
“敬酒不吃吃罰酒!”青袍男子冷笑,他手腕輕甩,身側鐵扇瞬時橫旋飛出,削飛打來的靈劍,之後去勢不減,狠狠拍在女子胸口。
綠篷女子悶哼一聲,跌倒在地。她扶着旁邊椅子起身,知道自己實力難敵這混賬東西,頓時毫不猶豫轉身奔向店外。
青袍男子身形掠閃,轉瞬劫在門口,攔住綠篷女子的去路,他一把捉住對方手腕,将人壓在門框上,一隻手剝向美人帽緣。
“哪兒跑?你這臉,大爺我還就非看不可了!”
“啊——!”青袍男子剛要碰到遮罩佳人面容的障礙,忽地大叫一聲收回手臂。
那隻為非作歹的髒手腕部不知被何物割破,“刷”地飙出血花,豔紅暖熱的新血全數灑到主人自己臉上。
他疼得面容扭曲,怒目圓睜地環顧店内:“誰?!”
顧雲庭沒有收回方才甩出靈氣的手掌,反倒于掌心凝出又一道冰刃,他立在不遠處,眉眼低壓,眸底沉若積雲,語氣冷森道:“放開她。”
青袍男子按兵不動,隻是盯着顧雲庭,一雙精亮目中隐隐透出幾分兇惡,幾息之後,他不屑地咧開嘴角:“關你屁事。”
言罷,他長臂一攬,作勢就要将人扛上肩頭。
綠篷女子失聲驚叫,顧雲庭眸光一凜,身形立動,不等眨眼已插入他二人之間。
他撩袍踹開那男子,翻手又召出若虛,長劍一刺,直抵登徒胸口:“滾。”
綠篷女子一刹得救,立刻躲到顧雲庭身後,低下腦袋将面容藏得更深。
青袍男子挨了一腳,又被抵住要害,反而不退不讓像是被激出了兇性。他擡手壓下劍鋒,前傾身體欺近顧雲庭:“喲,演英雄救美呢?這麼愛當英雄,她不陪大爺,你來陪?”
“呵。”顧雲庭聽得發笑,不打算再與這人客氣。而他身後的綠篷女子似是心有餘悸,感受到男人靠近的氣息,立刻緊張地扯住顧雲庭袖角。
顧雲庭微微一愣,剛剛擺脫糾纏的孤身少女,對自己這個陌生男性,未免太過信任依賴……
他思緒方動,少女柔軟纖細的手已經握住他空餘的手掌,将一塊冰涼堅硬的物什塞入兩人掌心之間。
那東西又薄又硬像是塊碎片,在接觸到他皮膚瞬間,便似敞開一道連接未知之門,無邊無際又無形的粘稠穢物洶湧洩出,似若一片翻滾血海淹入顧雲庭靈脈。
顧雲庭當即震開靈力。青袍男子被震飛,綠篷女子哇地噴出口血,卻死死不肯松手。
顧雲庭眼前一陣陣發黑,他感覺靈脈内好似淤泥堵塞,并漸漸蔓延,五感全都在離他遠去。
一刹清醒,顧雲庭抓着若虛毫不猶豫倒轉劍鋒,刺向身後女子。
鮮血飙濺,那女子痛呼一聲終于放手。一縷青煙起,松綠鬥篷垮塌在地,邊緣不住抖動,随後一隻灰毛老鼠鑽了出來,叽叽吱吱跑向自己同伴。
青袍男子擋住受傷的大鼠。然後,他執起鐵扇,對上搖搖欲墜的仙人禦起的靈劍。
※
晴日徐徐,日光懶洋洋灑下,伏黎城早市依舊安詳融和,一派熱鬧生機。
一名少年立在熙攘的人群中,頭發烏順柔直,高高紮在腦後。
他漠漠昂着頭顱,身上有一種難言的疏離之感。他就立在那裡,不動也不搖,簡單地望着太陽,熾盛的陽光落進他瞳裡,卻沒有分毫暖意。
“小哥兒,當心别把眼睛看壞喽!”旁邊出攤的一位老人忽然出聲喊道。
老人生意相當不錯,攤上的早點已經賣得七七八八。她從中夾起一塊新出爐的炸果子,裹到油紙中,笑着招呼少年道:“吃飯沒?奶奶送你個糖糕,别餓着。”
賀蘭越視線被老人的聲音吸引過去。包好的炸果子脆皮油潤,色澤金黃,熱騰騰地誘人。
賀蘭越垂眼沉默,忽地他瞳子橫轉,樣人群中掃了一眼,随即便若無其事地走了過去。
少年一張小臉面無表情地從腰間摸出一把銅錢,道:“奶奶給我包一袋吧,我帶回去給阿娘吃。”
然後,他拎着包好的油紙袋子消失在人群。
小巷錯綜複雜,統一青瓦青牆連接在一起如同一片迷宮,連院宅牆頭伸出的一枝枝玉蘭都仿佛一模一樣。
一名面容普通的男子在巷子裡俯着腰急急追蹤,他追到了一個岔路口,左右兩條路看起來完全相同。
他揚起脖子,鼻子左右嗅嗅,在栽了滿巷的玉蘭花香裡捕捉到了熟悉的油膩甜味兒。
那味道向左飄去,他登時則俯身追向左邊。
轉入左巷方追了幾步,他便看見一個油紙袋子放在小巷正中,炸果子的誘人香味正源源不斷地從它身上傳來。
該死的,被發現了!
那男子惱火地直起身,準備再找找線索。
忽然,頭頂玉蘭花動。
紛亂的玉白花瓣揚落如雨。
雨中,他腦後一痛,少年涼漠如水的嗓音随着越刺越深的刀刃一起灌入他腦子。
“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