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庭悚然一驚,來不及觀察四周,立刻看向掌聲傳來的方位。
庭院西角栽着一株嶽桦,碧葉不生,徒有灰枝,細枝密密如霧似霭,蒙綽一片若爪蓬抓向空中。
樹下有一男子好整以暇地倚着樹幹,正抱臂向他們望來,他身上黑袍寬松,領口幾乎半敞,内裡疊穿赭色,深紅内裳與重繡描金的外擺一起如流焰淌下來,在地上鋪了一小圈。
那男人說完話忽然沉默下來,皺起眉來回掃視顧雲庭與他身側的賀蘭越。
“你穿的什麼東西?”
玄衣赭領的不速之客皺眉緩緩發問:“什麼事把你搞成這樣?”
顧雲庭沉默。
“說話。”對方不滿。
高大男子聲聲逼問,顧雲庭卻猛地把視線轉開,胸腔裡被驚吓加速的心跳一點點放緩。
是昙淵。
别理他。不能理他。靈沖就不理他。
“你又不說話。”不遠處傳來昙淵不耐的聲音。
餘光裡,顧雲庭看見昙淵站直身體,像是準備離開嶽桦向他們靠近。
他将目光又瞥開一點,确保自己不看昙淵。
昙淵是原書中的第二男主,常年居于窮北冰原深處的混沌妖域。靠武力橫掃妖域之後自尊為混沌妖主,修為莫測,喜怒無常,在賀蘭越黑化堕魔帶着魔族橫空出世之前,仙門中人提及“魔頭”往往指的就是昙淵這位妖君霸主。
昙淵與靈沖的關系極為複雜,他們同為兩相儀的伴生器靈,類同雙生兄弟,從誕生起相伴多年,本應親密無間,但自從賀蘭越母親——被昙淵和靈沖稱呼為阿姐的褚清朵去世後,二人近乎決裂,尤其是靈沖,對昙淵态度格外惡劣。隻說“近乎”,則是因為二人日常雖不相見,卻依舊保持着微妙的聯系,書中靈沖幾次正面登場,基本都是插手昙淵的事情。
可以說除了賀蘭越,活着的人裡,唯有昙淵與靈沖關系最深刻,最熟悉靈沖的脾氣秉性。
若讓他發現靈沖不在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疑似奪舍的家夥,誰知道會出什麼大事?
顧雲庭心中盤算着應對,眼角餘光外,昙淵垂蕩的袍袖似流動的陰影緩緩迫近。
忽地,顧雲庭感覺自己掌心一空。不等他低頭,一道碧影從他眼前如箭矢飛過,橫空刺向他身後。
顧雲庭猛回頭,看見碧星一點,直刺昙淵雙目,妖君瞳孔一縮,偏頭驟閃,堪堪與直奔命門的暗器擦頸而過。
笃——
碧清玉牌插進了嶽桦樹幹,入木三指,滿樹灰枝被震得飒飒作響。
昙淵與顧雲庭目中俱是震驚,不約而同看向賀蘭越。
少年像一柄開了刃的刀紮在那裡,目光從眼目到咽喉,冷森森落在昙淵每一處要害上。
昙淵率先回神,他目光一冷,大步走向賀蘭越。
顧雲庭緊随其後,一錯步擋在賀蘭越身前,将他與昙淵針鋒相對的對視截斷。
打算抓的小鬼被遮了個結實,昙淵視線甩回顧雲庭臉上,他寒聲質問。
“你教他的?”
“你教他殺我?”
顧雲庭不知如何回答。事發不過電光火石,他想着昙淵的事情,沒留意賀蘭越的動作,誰知就被搶了東西。
更關鍵的是,賀蘭越何來對昙淵如此大的敵意?
他不語,他身後賀蘭越卻一聲冷笑:“你不該死?”
賀蘭越的話無異于火上澆油,昙淵臉色徹底黑透。
“你個小兔崽子。”昙淵大步一邁,繞過顧雲庭就要抓人。
賀蘭越立在原地,躲都不躲。
顧雲庭豈能坐視不管?
昙淵動作很快,幾乎要抓到賀蘭越領口,顧雲庭不及多想,直接長劍一點,抵住昙淵肩膀。
顧雲庭想起書中昙淵與賀蘭越的故事,他們兩個确實有仇——死生之仇。
故事尾聲賀蘭越作為反派被擊敗,他和他的同族必須為犯下的惡事付出代價。
一千年前,魔族曾用恐怖支配世間,人族先師拼盡一代人的鮮血,終于推翻了當時的魔族王朝,将無法趕盡殺絕的餘孽封印到地底。
先師仁慈,認為因魔族強迫而被生下的混血魔裔是無辜孩童,允許他們像常人一樣留在人間生活。
然而,一千年後,賀蘭越糾集混血,連通魔族,給人間帶來了又一場魔禍。
如此罪魁禍首、元兇首惡,必須重回地底,永不見天日是他們唯一當有的歸宿。
但是為了放魔族出世,賀蘭越殺了靈沖——器靈隕落,神器既毀,想要再次運行封印大陣,必須鑄造新的法器。
然而靈氣衰微的時代,再找出足以鑄器的材料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