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為封印大陣運行提供源源不斷的靈力,又要足夠複雜可以承載封印的規則。
幾廂對比之後,最适合的材料——竟然是賀蘭越這個罪魁禍首本人。
修仙界鑄器煉丹往往使用妖獸或靈獸合适的部位作為材料,人比“獸”高貴在何處?
更何況,魔是比妖類更殘忍邪惡的存在,隻不過長了副與人相似的皮囊。
而賀蘭越——人魔混血,天生體内靈氣與魔氣平衡融洽,承襲元祖魔核,池海深不見底,正好滿足大陣運行的靈力需要。
所需要的隻不過是像其他靈材一樣的煉化,如果煉化成功,新的封印大陣不用像舊陣一樣需要鎮陣的法器,一切在煉化出的陣眼上運行即可。
真是絕妙無比的材料。
——這樣天才又殘忍的想法正是由昙淵提出。
執行者也是昙淵。
筋脈要拔除,廢去陣眼的行動能力。靈血是重要的靈材,但陣眼需要存活,不能竭澤而漁,所以抽出的血液要煉成一根根連接心髒的血線,陣法紋路就是陣眼的新血管,血線銘刻進山石,流轉的靈力通過心髒的泵動被滿窟的細線運送整個大陣。
從此之後,他的血,他的靈,他的肉,他凡所被保留的一切,都是供應封印同族大陣的養料,每一寸能感知的靈性都經受抽離割裂的痛苦,日日夜夜,永不停息。
顧雲庭呼吸重了兩分。
不對,這是還沒發生的事。
賀蘭越現在隻是個有幾分叛逆的小孩,昙淵也應當因為賀蘭越母親的緣故自居為賀蘭越“舅舅”。
眼下鬧成這樣是為什麼?
顧雲庭劍尖還紮在昙淵肩膀上。昙淵臉色顯而易見的難看。
他握住若虛,聲音沉沉,一邊的長眉揚起:“你對我動劍?”
說罷,昙淵用力一攥,霜白長劍頓時在他掌中哀哀嗡鳴。
“離他遠點。”顧雲庭穩住若虛,劍鋒不退,反頂着昙淵的力道,死死抵住他又靠近了半步的身體。
“你教他對我動手,”昙淵陰寒臉色,将掌中劍刃往旁邊一甩,“還不許我管教他?”
對面一對師徒冷面霜心,齊心同力,視他作仇忾,昙淵臉色越來越寒,衣袖下五指青筋攥岀,霍地召出兩團影焰。
“你是他‘舅舅’,你想拿他怎麼樣?”影焰在袖中缭動未露,對面蓦然響起清淩淩的聲音。
昙淵一愣,掌心焰火啪地熄滅。
掃掃昙淵的反應,顧雲庭手腕一翻,将若虛收回虛空。
昙淵看着他,身後賀蘭越視線也落在他身上,顧雲庭感若未感,淡淡渺渺地開口:“都鬧夠了嗎?”
昙淵嗤一聲,撫掌:“你讓他喊本座一聲‘舅舅’,本座就不跟他計較。”
賀蘭越冷笑:“做你的春秋大夢。”
昙淵低罵,作勢又要捉人。
顧雲庭拎起賀蘭越沒傷的半邊肩膀向後一飄,落到一間屋子前。
他按住賀蘭越,稍稍低頭,伸出另一隻空閑的手。
砰,門扇打開。
啪,門扇關上。
賀蘭越被顧雲庭關了進去。
手動隔離兩個人後,顧雲庭暗出一口氣。
終于清淨。
剩下要做的便是送走昙淵。
顧雲庭視線轉回,發現昙淵已經恢複了初來時的雍容自在,夜風掃過,拂動地上微塵,也吹卷昙淵下擺如一池流淌的焰火。
顧雲庭望向他:“你來做什麼?”
昙淵噙着笑,目光燦燦,似乎已經忘了方才的不悅:“湊熱鬧。”
蓦地,他眼神又一寒:“果然好熱鬧。”
顧雲庭不管他變臉如翻書,聲線沒什麼情緒地重複一遍他的話:“湊熱鬧。”
“是……”昙淵狹長的眼剛戲谑地彎了彎,忽然一眯,銳利射向顧雲庭右後方。
顧雲庭一怔,随之轉頭,發現屋子右側的窗被打開了半扇,窗後幽幽深深,一片沉寂的黑暗裡,黑衣少年模糊不清的身影,正無聲無息立在窗深處,冷冷地看着他們兩個。
他森寒的,陰冷的。視線如一條滑涼的蛇,從昙淵臉上遊走,又遊到回首的顧雲庭臉上。
他冷漠地停了停,然後身影和視線一起向後,如遊蛇歸穴,隐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