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顔霁一早便迎着遠處初升的金色曙光出了門,清冷的林間,野草離離,晶瑩剔透的露珠随着人影略過從草尖滑落。
顔霁無心留意,隻在大片的野草間搜尋着草藥,輕輕挖下,連土一并放在竹簍中。
尋了兩刻鐘,便了下山,直接送去後河沈家藥鋪。
“今日怎麼采的這麼少?”沈易一一接過,看着顔霁眉眼間似乎帶着憂愁,關切的問,“莫不是身子不适?”
“不是,”顔霁搖了搖頭,将心中煩悶之事和盤托出。
“後山那兒藥草總是那幾種,能采的也已經采過了,少見稀奇的藥草早也移栽了回去,我想着隻靠着這幾種尋常藥草,恐怕難以維持。”
沈易這時笑道,“這有何憂?你可知咱們前面的雲益觀?”
顔霁點點頭,倒是聽婁氏提起過幾次,求子極靈,旁的卻不知有什麼稀奇之處?
“那雲益觀的遠山道長是個極愛花草的,雲益山上下被他種滿了,有些難得一見的奇花異草他那裡也有,你若是能去采來幾株,種在院中,慢慢培植,日後便無須憂慮了。”
“可我并不識得這遠山道長,”顔霁不知這道長可會願意旁人采他辛辛苦苦種的花草?
“無事,我同你一起去,我阿父曾與他有過來往。數十年前,他雲遊歸程路過此地時生了場病,便是我阿父救得他,年前聽我阿父說才雲遊回來,想來近日未必又出遊了。”
“你這兒可不能缺了人,”顔霁不想因為自己耽擱了他的事。
“不緊要,”沈易哪裡肯輕易放棄這般好的機會,“我也不是去耍玩的,是代我阿父去探望他老人家的。”
顔霁打趣道,“你也會說這樣的話?”
沈易低頭,慢慢紅了耳根,又悄悄擡眸去看對面的人。
兩人商定,顔霁便回了家,同婁氏說起,“阿娘,明兒我同小沈先生去一趟雲益觀。”
“怎麼好端端的去那兒?”婁氏聽聞,有些不放心,“那離得百十裡,你同小沈先生去,怕是不安生。”
“沒事,”顔霁勸解道,“後山上的藥草隻有這幾種,小沈先生說那兒的遠山道長種了好些花草,若是能求來幾株,日後可省心多了。”
婁氏聽罷,仍是擔心,“院子裡種這麼大一片還不夠?”
顔霁笑笑,“我快去快回,小沈先生趕着馬,一日足以。”
婁氏知勸她不動,便也隻能随她去,自己卻是盤算着要做些幹糧給她帶着。
他母女二人交談時,并未避開屋内的裴濟。
在這鄉野村間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号,裴濟才想起大父臨終前曾提及此人為避世躲在淮甯府,後外出雲遊,未曾料到還未請他出世,自己便淪落到如此地步。
若得此人助力,奪回冀州,滅賊回位,簡直易如反掌。
透過竹編的簾子,裴濟看向屋外正倚靠着婁氏撒嬌的人,柔和的光芒照在那道纖細的背影上,落在地面斑斑駁駁。
或許,他日,此人能為己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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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
顔霁冷着臉,直挺挺的站在床邊,緊緊抿着唇,一動不動。
裴濟無言沉默,長眉微蹙,一股晚風吹來,撩起了兩人間沉寂的氛圍。
拉開身上的被子,微仰着凝視着身邊的人,嗓音微啞。
“雲益觀的遠山道長雲遊歸來了?”
顔霁的眼眸不受控制的朝他看去,又微微一轉,轉而固執的盯着那條腿,“我不知。”
裴濟眼睛微微一眯,用餘光瞟了瞟,然後若無其事的看向那扇木窗。
“項姐姐,項姐姐……”
潘雲兒的聲音從窗外傳來。
“怎麼了?”顔霁淨了手,端着盆走了出來。
“方才我阿舅同我阿公說明日你們要去雲益觀,帶上我好不好?”
顔霁瞧着她同自己撒嬌,笑眯眯放下了盆,“你阿舅怎麼說?”
“我阿舅最壞!自己出去耍玩,連我都不肯帶!”
潘雲兒撅着小嘴,極是不滿,她阿舅就這麼要抛下她,自己同項姐姐出去耍玩。
“可問過你阿公了?”
“我阿公才不許我出去!”潘雲兒拉扯着顔霁的胳膊,“項姐姐,隻有你能帶我出去了,你幫我同阿舅說說好不好?”
顔霁不好應答,她來到這裡也沒去過那麼遠的地方,無法判斷此行是否安全,臨時帶着這個孩子,如果途中真出了什麼事兒,隻怕萬一。
“項姐姐也沒去過,還不知道那裡情況如何,這次我同你阿舅便是先去探探路,若是此番能安穩無虞的求得藥草,下次我便帶你同去,如何?”
此話一出,潘雲兒的小臉兒就皺成一團了。
顔霁打了水倒進盆中,又道,“别皺着小臉兒了,我還有事向你打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