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事務無需你費心,一應自有我在,你隻做你歡喜的便是。”
這是沈易給她的定心丸。
“洗衣做飯,我都是做慣的,我阿母走了十餘年了,我阿父也并不是磋磨人的性子,兒女......兒女我也不在意......”
沈易說這話時,很是鄭重,唯有提及兒女時,羞得低下了頭。
顔霁自是知曉他家中的情況的,同老沈先生并無太多交集,但想來沈易脾性這般和善,他應當也不是什麼大惡之人。
隻是兒女一事,她不敢輕易給他承諾。
兒女教養,是一輩子的責任,她沒什麼信心能擔得起,做一個好家長。
“沈易,”顔霁仰頭望着他的眼睛,坦誠的同他說,“我會做好我自己,也會盡力做好你的妻子,也許有一天我會願意做一個母親。”
“可是,這些都不能阻礙我先做我自己,你明白嗎?”
沈易點了頭,看着她的眼睛,好像整個人都被她吸引了,仿佛貼近了她的心一般,此刻的她讓他心跳停頓,時間也在這一刻靜止。
她不同常人,他早已知曉。
“晚娘,你還做你自己便好,我最歡喜的便是你認真的模樣了,像一株向日葵,有無盡的能量,我隻是看着就很歡喜。”
顔霁被他突如其來的情話說得也害了羞,捏着衣角,不自覺低下了頭,但绯紅的臉頰,落在了沈易眼中,隻覺兔絨綻放的桃花一樣絢麗。
顔霁從未想過,在現代她尚且沒有遇到自己歡喜的人,在這個處處落後又封建的時代,她就這麼輕易地找到了。
回想起他的鄭重,他的面容,他對自己的承諾,顔霁就彎了眼睛,揚起了嘴角,摟着婁氏的胳膊不停的笑出了聲。
看她這般,無需再問,婁氏也知了,笑着搖頭,“傻女子!”
兩人約定後,剩下的事便是水到渠成了。
照着規矩納吉,納征,又來請期。
大喜之日定于十月廿一。
-
東岩城外,城門剛剛打開,守衛的兵士便見到一駕白璧素綢的馬車從官道駛過,其後有百名兵士護衛,浩浩湯湯,莫不壯觀,比着他們郡守排場還大。
馬車駛入城内,徑直去了郡中東側,守衛的兵士搖頭感慨,果然是達官顯貴。
此時裴濟已至裴沅封邑,那極是招搖的一行是他使出的一招障眼法,便是為了避開各方的探子細作,更是為了能早一步來到此處,早做布置,靜待叛賊投上門來。
“城外守衛兵士執令嚴查,城内亦安排妥當,附近暗處也有探子,東平來信,人已來此,慢則明日,快則今日。”
韋牧将密令告之。
裴濟的面色陰沉,盯着面前的輿圖,眸中漸漸醞釀出一場風暴,“若有來報,你随時此。”
韋牧遵令,随即退下。
裴沅将先生請進府内,逼着裴濟隻得坐下,連韋牧也被她攆了出去。
“問你你不肯說,便讓先生給你再診診脈。”
“早已無礙了,”裴濟無心使她擔憂,“你也見了,行走如常,我這還有要事。”
裴沅視若罔聞,随意坐下,對那先生道,“邱先生,勞煩您再為他看看。”
裴濟在她的嚴厲凝視下,隻得伸出了手腕。
邱先生診了脈,又掀起衣衫細細看過,才問,“想來受傷當日已做過處理,也休養過了,如今看來此傷的确已無大礙,隻是此處要想恢複如常,是不大能的,想來今日活動不少,可有疼痛?”
聞言,裴沅立即看向了裴濟。
裴濟輕描淡寫,“前些日子趕路,颠簸了些。”
裴沅瞪了他一眼,又問,“可有法子能少些疼痛?”
邱先生搖了搖頭,“内裡傷勢還未好全,還是盡量避免劇烈活動,多修養為好,藥也無需再用。”
“勞煩您了,”裴沅命人奉上銀錢,送至府門外。
裴濟起身,為她斟了一盞茶,“我便道此傷無礙,你莫不是忘了幼年時,大父曾令我随遠山道長學過幾日醫術,些許藥理還是懂的。”
裴沅飲了一口,又放下,“你那些皮毛可能當真?”
裴濟笑笑,等待着她開口講出此行的真正目的。
裴沅自然看出他的意思,也不再拖,苦心與他說道,“伯渡,我知你此次必是受了大苦,種種艱辛我雖然未曾親見,可也明白你的艱險,此番種種我無力置喙,更不能勸你以德報怨,隻是我隻有一個請求。”
“留他一命便好,也算是我不愧對阿父所托。”
裴濟轉身,盯着東岩的輿圖,默不作聲。
“伯渡,”裴沅望着他的背影,也體諒他的心寒,被自己的親生母親和兄弟算計,奪位害命,哪人能輕易言過。
“便是你親自射他兩箭,我也無話可說,隻望你留他一命,他還是你我少時依偎在身旁,追在我們身後,喊我們的幼弟啊!”
“阿姊,”裴濟轉過身來,慢慢掃過身側的裴沅,他的阿姊。
“阿姊,你可知我被溺在江中,雙腿中箭,随着江水漂流了幾日?”
“阿姊,你也道我是他的長兄,我也是那盧氏的親子,他二人可是不知?下令射箭時,他二人可曾顧念過一刻?”
“阿姊,你可知我這二十七年所受之苦?并非是這短短幾月?”
“阿姊,你我顧念着阿父臨終遺言,可旁人呢?何曾記得?無辜慘死的元大卿又有何錯?”
他的一聲聲質問,令裴沅紅了眼眶,她又如何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