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阿母便對伯渡不喜,生下他當日,便将他送至了大母院中,幼時她也曾問起,阿父隻言是替他盡孝,那時她以為阿母對伯渡的生疏僅僅是因為這般緣故。
直到弘兒的誕生,她才終于見到了阿母的另一面,原來阿母是能哄抱着孩兒,溫聲細語的哄他。
再然後,便是阿父臨終前,将此間緣由同她提起。
一雙腳,隔開了一對母子。
可眼下她不得不從中轉圜,一母同胞的兄弟手足,自相殘殺,她不能不勸阻,便是那對母子間,她也無意再多費口舌。
裴沅隻有這一個請求,“伯渡,你留他一命便好,便是令他二人再不相見,我也不再相勸。”
“可好?”
裴濟閉了閉眼,撫了下隐隐作痛的心口,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阿姊,僅此一次。”
“好,好,”裴沅眸中的淚落在了面頰上,她明白是自己為難了他。
“家主,韋将軍求見。”
門外的仆人适時打斷了兩人,裴沅匆匆拭去了淚珠,“晚間你去我那兒,我令人備下了江村蟹。”
裴濟不言,裴沅離去。
正在門外等待的韋牧避過,攜密令入内。
還未趕回藕花台的裴沅,途中被人攔下。
“長主,有密信。”
裴沅接過,随手展開,上面的内容讓她一時也慌了神。
“去!即刻尋家主,便是有令我惹了疾。”
“快去!”
裴沅的失态令府内衆人不安,往日最是冷靜自持的人難得露出這般慌張,也惹得衆人心生猜疑。
随即,裴沅又轉身往回趕,隻是屋内已經不見蹤迹。
“人呢?”
院内仆人低頭回話,“您走後,家主便随韋将軍也走了。”
“走了?”
裴沅有些怒氣,“去哪兒了?”
院内仆人慌忙跪拜,“家主......家主不曾告知,也未留話。”
裴沅也是一時氣惱,也知她那長弟的性格,便留下話來,“待人回還,必要去藕花台禀報,再不可将人放走。”
仆人連連點頭應是。
目光觸及屋内輿圖,心中一驚,裴沅随即下令,“備馬!”
不在府内的裴濟此刻正在城門上,随着韋牧望向了城外,凝視着那不修邊幅,狀若小乞的人。
此時的裴沅狠狠甩着鞭子,不停催促着身下的馬匹,一路向前飛奔而去。
快!
要快!
他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裴沅不敢再細想,一味地甩着手中的鞭子,雙腿一夾,駿馬嘶鳴。
城門上。
“家主,定是那叛賊無疑。”
韋牧看向裴濟,等他下令。
裴濟終于收回了目光,他不是不确定,而是不能确定。
韋牧看出他的猶疑,當即一膝重重落地,“家主,您忘了元大卿......”
元大卿,是他的恩師,他如何能忘?
韋牧沒有等來他的回答,當即起身,從身旁兵士手中利落的拔出箭來,對準了城下之人,裴濟一把奪過,卻隻聽得咻的一聲——
“您忘了,元大卿為了護着您,被射二十三箭,他花甲之歲,為了您,冒險入内......”
話剛落音,隻聽得陣陣馬蹄聲,随即一聲馬聲長鳴,身後傳來一道呵止的聲音,“伯渡,伯渡......”
裴濟摒棄身後的喊聲,托住弓箭,瞄準了人,咻咻兩聲,城下之人應聲跪落倒地。
“伯渡!伯渡!”
裴沅登上城門,跑到裴濟身旁,以身擋住他的弓箭,連連搖頭。
“伯渡,不要,不要......”
話未說完,城下的驚喊出聲,“颍公!”
裴沅回過頭,隻見跪倒在地的人拔出長劍,劍光一閃,滴滴紅血散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