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賊已滅,大患已除,冀州十三郡盡在裴濟掌控之中。
冀州此地,東臨兖州,地窄人稀,馬瘦兵弱,盡是有上京天子定都于此,亦不足為懼,南面豫州,荥陽鄭氏,原與他裴氏有姻親之緣,不想此次禍患,竟敢出手助那叛賊,休他裴氏長主,何曾将他裴濟放在眼中?
不想他還未下令征讨,那鄭成又派人前來殷勤示好,如此堕他鄭氏七公威名,若是那先鄭公地下有知,怕是悔得腸子都青了,将家主之位竟傳給如此懦弱之人,尚不及東南青徐揚三州。
此三州臨海,雖兵力不強,但百姓富庶,若是作戰,也不值一提。
西延相鄰雍州,地處函谷關以西,東進之路被阻,想要進關,困難重重。西南梁荊二州,雖然地勢遼闊,易守難攻,但生産艱難,人才匮乏,來日再計。
禍患一平,裴濟征戰大計提上日程,一統九州,乃先父遺願,亦是他心中壯志。
正處理了叛賊一事,冀州仍需休養生息,穩定百姓,也有時間養馬屯兵,再做籌謀。
如今緊要之事,當尋遠山道長,他有謀才大略,亦是世間名士,有他助力,何愁不能奪得天下,一統九州?
紛紛揚揚的雨絲從天而降,驟然變灰的官道上駛着一輛出城的馬車,車輪碾在地面上,濺起的水花随即落地,聲音單調而又寂寥。
裴濟端坐在馬車内,聽着淅淅瀝瀝的雨聲,閉眼思索。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片刻馬車外有人恭敬道,“家主,繡雲坊來報。”
“召。”
裴濟緩緩睜開眼,細長的手指挑開車簾,接過密報,冷淡着神情看過,嗤笑一聲,随即對馬車外的人下令,“磨墨。”
密報是李平送來的,他辦事比韋牧更妥當。
至東岩後,從裴沅處未曾取得玉佩,也不得所蹤,他原想定是那繡雲坊的人不敢擅動,便将其藏在那繡雲坊内,于是便派李平去繡雲坊取來。
不想,竟還是被那項家的小娘子私藏了。
此刻,想是李平定然在暗中觀察,尋不到時機動手,隻能使人密信來報之。
那項家的小娘子粗鄙不堪,貪财自私,此舉必定是為了換他報恩,才做出扣押玉佩的舉動來。
既然如此,便是給她些金也無妨,頂多算是報了那恩便是。
“以金換之。”
僅僅四字,寫好封之。
“傳——”
話音未落,另有密報呈上。
裴濟看過,手中的密信沒有交出去,轉而映着燈燭燒了起來,随即說道,“轉道宛丘。”
太巧。
他也不能不說一個巧。
早前,禍亂之前,他派出去雲益觀堵人的兵士空手而歸,丢了遠山道長的蹤迹。待他複位歸來,再派兵士,不想來報人竟然還在宛丘,更巧的是此刻人竟然在沈家藥鋪。
這足以值得他親自去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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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家村此刻也不是安生的,附近的幾個村子都驚動了。
那沈家藥鋪的小沈先生放着好好的賢惠女子不娶,竟然要一個傻女做妻,可不是被驢踢壞了腦子?
那麼多好人家的女子都盼着和沈家結個姻親,便是那時趕着上頭的新令,來說媒的媒人也不少見,衆人怎麼也沒想到臨到了,他竟然會娶這麼一個傻女子,家中無房無田的,老母又是個病病殃殃的,這生是給自己添個累贅。
外頭的風言風語早傳遍了,有甚者還跑來項家的這座小院子來,就那麼正大光明的站在門外往裡看,似乎可是要瞧一瞧,這沈家的小先生可是要娶個什麼人物?這人物又到底有什麼不尋常?
顔霁被人盯得難受,沈易他也不是什麼明星,怎麼自己嫁了他,就像是被明星的狂熱粉盯上了一樣?
她想去找沈易,可婁氏不許。
顔霁自打兩人納征那日見過一面,自此再沒見過了,婁氏說這是每對夫婦成親前必是要遵守的,說是什麼會喜沖喜。
每日裡,院外那麼多的人,顔霁便是相見也見不得了,好在這些人堅持得不久,不然她可要憋壞了。
日子過得真快,後天就是兩人的大喜之日了,嫁妝一應都備好了,連嫁衣也做好了。
嫁妝,大部分都是沈易那邊送來的聘禮,她自己稍稍攢了些錢,便依着這裡的規矩,又添置了些,雖然比不上沈家送來的聘禮,但這已是婁氏為她盡力而為,做得最好了。
況且,沈易又偷偷的請遠山道長夜間送來了幾箱,專是為她做面子的,也怕成婚當日,教衆人見了,愈發口下攀扯,教她失了面子。
盡管,顔霁自己不看重這些,但還是被沈易的體貼感動了。
方方面面,他都為自己考慮,連嫁衣料子,他都請人備了三種。
顔霁的繡活實在糟糕,練了月餘,還是拿不出手,隻能由婁氏代為縫制,她隻在邊緣處繡了些石榴鴛鴦的圖樣子。
首飾也備好了,玉簪子,銀墜子,銅鉗子,手钏子,都是一對兒。
顔霁頭一次見這樣古人的首飾,婁氏當年兩鬥谷子買來的,沒什麼首飾,便是後來項信山給她打了一對銀墜子,也因生計所迫又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