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謙接通了電話:“喂,老師,怎麼了?”
即便顧時寒不在家,他依舊把賢妻的形象維持到底,正在收拾一盆被芝麻打碎的茉莉花。
“我遇到了一點麻煩,你能不能來平遙路的咖啡館接我一趟。”
“老師等我,我馬上。”
等許謙到達目的地,才發現這個占地面積很大的咖啡館竟然一個客人也沒有,桌上都是還未來得及收拾的狼藉,除了咖啡像樣點,碟子裡的小食幾乎一個比一個寒碜,麻薯熬得像一團風幹的白乳膠,奧爾良雞翅煎得像發黑的鹵味鴨翅。
他進到後廚,果然發現低眉順眼,雙手交握在一起,面對唾沫星子攻擊一言不發的顧時寒。
他立馬沖上去:“老師,發生了什麼事?”
正巧這時,油鍋裡發出“砰”的一聲,一個蓄勢待發的湯圓彈射到他臉上。
顧時寒立馬推開他:“小心。”
老闆娘先是癡迷的看了會兒進門的許謙,像剛開始看到顧時寒那樣,然後條件反射雙手叉腰,臉色陰沉得難看。
“老師?原來你還是老師,天師也沒你這麼笨手笨腳吧,你看你把我後廚搞成了什麼鬼樣子。”
顧時寒的臉罕見的通紅,以往他在課堂上,或是在坐滿了來自全球各地高階精英的論壇會上,都不會出現像今天這樣口不能言的表情。
短短幾個小時,他幾乎把咖啡館的客人全趕跑了。
“不好意思,我隻知道沖泡咖啡,并不會做小食。”他剛開始本想和老闆娘說,誰知被中途打斷了。
老闆娘氣得腎疼:“可是你連熱牛奶都不會嗎,你看看你把我的微波爐糟蹋成什麼樣了!”
許謙轉頭一看,一個看起來很新的微波爐變成了廢鐵,牛奶四濺,甚至天花闆也有痕迹。
“你還把湯圓放進油鍋裡,地瓜丸放進糯米酒裡,”她氣得能撞死一頭牛:“我剛剛親眼所見,我客人都吃吐了!”
顧時寒仍是站得筆直,一味道:“對不起,我會盡力賠償你。”
“那你這個月都來給我洗盤子吧。”
許謙一聽,急忙和老闆娘說:“那個……我老師他在家十指不沾陽春水,估計洗碗也會打爛碗,換我替他來咖啡館工作吧,我會制作咖啡,也會做甜點炸小食。”
他把語氣放得很低,甚至有點乞求的意味,加之他相貌俊美得罕見,老闆娘一看,心頭就軟了。
“那行,就這樣吧。”
兩人回到家時已經很晚了,許謙簡單給顧時寒做了一碗雞蛋面,又跑去芝麻的碗裡放了些貓糧。
顧時寒從未受過像今天這樣的委屈,即便有人造謠他學術貢獻淺薄,他依然能扛上多部已發表的SCI和榮譽證書與對方激情開麥,可下廚的确是他的短闆,還差點把人家的招牌都搞砸了,他心裡一陣難過。
就比如讓骨架奇硬的人練芭蕾,身材瘦小的人練舉重,費力不成巧的事,顧時寒真的不喜歡。
手裡的雞蛋面暖胃更暖心,他看着正在喂貓的許謙,突然說了句:“小孩,有你真好。”
許謙高興的舔舔嘴:“老師,你發現得太晚了。”
他跑去書房拿來萬花油和棉簽,一點點處理顧時寒手上被油濺到的傷口,他仔細端詳顧時寒的臉,發現他眉毛上也紅了一塊,可能是微波爐爆炸時傷到的。
處理完傷口,顧時寒照舊給許謙上輔導課。
課程結束,顧時寒回房間休息,他今天累了一天,此時早已疲憊不堪,連口渴了一杯水都不想倒。
他躺上床後沒多久聽見敲門聲,起身一看,隻見許謙端着杯子進來。
“老師,喝水。”
“謝謝,你真貼心。”
顧時寒越發有種自己離不開他的感覺了。
當晚入夜後,蟬鳴不斷,吵得人心煩,咖啡店老闆娘起身小廁時,發現家裡多了一群黑衣保镖。
“你好,我們老闆請你走一趟。”
等老闆娘從勞斯萊斯的保姆車上被恭恭敬敬“請”下來時,她幾乎快要吓尿了。
令她沒想到的是,她竟然看到了白天來過店裡的許謙,這時的他一身壓迫感,哪有白天時那樣看起來溫順好說話。
對方凜冽的眼神朝她看過來,她背後不禁一涼:“您你你……你找我什麼事?”
許謙略微擡手,保镖擡了一把椅子過來,他說:“請,坐。”
“有有有有什麼事嗎?”老闆娘抖如篩糠。
“别怕,我不會對你做任何事情。”許謙陰鸷的盯着她:“隻不過,你今天罵了我的人,他感到難過,所以我也不好受。”
老闆娘欲哭無淚,顫顫巍巍的喊:“可明明是他把我的後廚炸了,把我的客人都趕走了,我我我罵他有錯嗎?”
“當,然,沒,錯,”許謙面色凝重,陰冷的語氣讓人脊背發涼:“可是,你讓他傷心了。”
“我每日處心積慮把他哄成皇帝,他把菜做成毒藥我都心甘情願吃下去,不讓他受一點委屈吃一點苦,洗衣做飯向來我親力親為。”
“可他到了你的咖啡店,為了每小時十五塊的工資遭受你的責罵,甚至滿手傷痕,我難受得睡不着。”
老闆娘慘白的臉像被面粉糊過一樣。
“他差點就讓我的店倒閉了,我還不能罵?你還要我怎樣,要怎樣?”
許謙側身對着她,點了根煙,從一旁的保險櫃裡取出一大沓鈔票。
“放心,不殺你,不打你,隻是請你來和我說對不起。”
老闆娘詫異:“可是我今天罵的人是他,不是你啊。”
“可是比他難受的,是我,”許謙肆意的把錢甩了甩,冷冷道:“我要你和我說對不起,一直說下去,直到我爽了為止。”
“一句一百,盡力吧。”
一個多小時後,老闆娘啞着嗓子提走兩箱紅太陽,她全身發軟,拼命加快步伐離開,生怕多待在這裡一分一秒。
臨走前,許謙不忘提醒她:“老闆娘,明天記得準時開門喲。”
“我還要,過,去,上,班。”他把最後幾個字說得極慢。
老闆娘差點被秒掉最後一格血。
回到家時,顧時寒睡得深沉,許謙把正在跑酷的貓抓進籠子裡,悄無聲息進了他房間,微涼的手撫摸着他的臉,神情看上去病态又迷離。
“顧時寒,她向你道歉了。”
“晚安。”
他關上房門離開,帶走最後一絲夜風,顧時寒在睡夢中翻了個身,繁星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