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字讓時愉一驚，但她随即細想，明白了褚枭和容煥的想法。

銀面人将他們這些人視為仇敵，必定暗中緊盯他們的動向，他們的行蹤遲早會被發現。銀面人與弑魔兵關系密切，故而弑魔兵也很快就會知道有援軍。

不如他們先發制人，趁着弑魔兵還不知道的時候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折損其兵力，若是能營造出援軍很多的假象是最好，到時弑魔兵不再是全盛狀态，必定會擱置馬上攻打甲境的計劃。

不過要想偷襲成功還得細細謀劃一番。

“你們可部署好了？”時愉問。

褚枭點頭，“容煥已去整兵。”

時愉一聽從木凳上站了起來，催着褚枭：“那你也快去吧。”想到褚枭一覺得她沒了他的近身保護就不安全她又補了一句：“不用擔心我，我就待在營地裡。”

她自知從來不是适合上戰場之人，還是留在營地看守後方比較好，而且他們偷襲之後會成為弑魔兵的眼中釘，屆時需要想法子隐匿，她也可以幫忙提前做準備。

褚枭的意思也是她留在營地中最為安全，卻沒有聽她的話馬上離開。他遲疑着，一副有話要說又說不出口的模樣。這下時愉确定自己方才不是錯覺了，褚枭真的有事瞞着她。

女仙的眉微微皺起，歪着頭喚了一聲，“阿起？”

她全神貫注于魔君的表情，連自己順口叫的是在外人面前才會叫的親昵之稱都未曾意識到。

褚枭滿腹遲疑和糾結，但聽到時愉喚他也還是先立馬應了一聲。緩了一會兒他才若無事般看向時愉，如常叮囑她“……保護好自己，有事一定第一時間掐結晶絲告訴我。”

時愉：“……”她并不打算假裝不知他的異常。于是問：“你可有别的事瞞着我？”

褚枭心中頓時生出無措，果然還是被她看出來了，他沒辦法騙她說沒有，卻也沒辦法說出實話。

“算了算了。”時愉看到他這般糾結的模樣隻覺無奈，她擺擺手推着面前人出去。

“你快走吧，别耽誤了大事。”

*

這占了先機的一戰自然大獲全勝。

弑魔兵完全沒想甲境竟會有援軍，畢竟此前整個上界散亂如沙，各境向來明哲保身，從未有過這種情況。

褚枭帶着對付弑魔兵頗有經驗的蒼境兵專攻他們的弱點，引走了弑魔兵大半守衛的兵力，然後容煥帶着瓊境兵用瓊境所善的火攻之術對付他們的營地。

援軍速戰速決，火一放完立馬遁走，時愉帶着營地裡剩下的人守在營口，等到援軍回營後立馬施下隐匿結界，是以援軍無一傷亡，順利回營。

捷報被時愉他們刻意以各種渠道傳往上界各處。

不過也不能松懈，援軍營地的大半兵力進行輪班守邊，以免被弑魔兵發現襲擊。

晚上時愉褚枭三人又與甲境、瓊境以及其他幾位要來支援的境域之主商讨到了大半夜才離開。

時愉雖沒上戰場，卻也奔走了一天，故而已是累及，回去之後倒頭就睡。

褚枭朝着時愉的方向坐在她白日裡坐的那隻木凳上，腦中回想起那道讓他本能生出厭惡的聲音：

“你可是吾為此界擇的救世之人。”

“你想看到她死嗎？”

“若你能做到我說的那些，她便可性命無虞、世世無憂。”

“……”

在熠水鏡中時，他第一次聽到這道聲音。

這個東西沒有實體，自稱天道。

他說本源是維持此界的根本，本源蘊養萬物後會化為濁氣。

各境本源流失便是世界崩塌的前兆，待到本源耗盡，所有人都會死，上下兩界都将不複存在。

唯一的辦法，是按他所說，将此界一半人的性命化為本源，填補已失本源的空缺。

除此之外，還需要一物保證本源不再枯竭。

他體内吸取過各種奇珍異獸的天賦靈脈。

天道說，他這樣的體質亦能夠吸收天地本源的濁氣，待吸收完濁氣，經由他之手産生出來的，就是新的本源。如此一來，本源将不再枯竭。

他說的這些太過荒唐，褚枭當然不信。

但是天道拿時愉蠱惑威脅他，他就算不信，也難免心生恐懼。

萬一他說的是真的呢？

而且後來夜談弑魔兵營那一晚，更加印證了天道說的話。

“你看這些弑魔兵不可惡嗎？燒殺搶掠、四處征戰，将他們化為本源，不好嗎？還有你們口中那些銀面人，我也可以助你将他們也一并解決。如此一來，便不用再犧牲更多的生命。還是說，你不願意犧牲自己，即便是為了那個小女仙？”

那夜他與容煥本一起行動，天道卻不斷騷擾他，害他隻能支開容煥。天道在他眼前直接将一個弑魔兵化成了一縷靡煙，靡煙融入周圍草林間，霎時草延綿長至他腳邊。

褚枭沉聲問空氣：“既然你信手就能将人化為本源，為何還要大費周章讓我替你完成。”

老沉缥缈的聲音答他：“一人容易，萬人卻難，若沒有你，我要到何時才能達成此願？”

……

褚枭總是不睡覺，時愉已經養成了入睡時要在稍遠處留光的習慣，所以現在褚枭能夠借着晦暗的黃光看清時愉的容顔。

他想，若天道所說是真，他一點都不會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