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發生得太快,作為預備瞄準對象的田隊長已爬進了管道,褚青缇根本來不及重新找新目标鎖定再射箭。
她扛着弩飛奔而來,一把揪住了“蜃”的尾巴,怒氣沖沖往外扯。
“滾開!”
“蜃”在她的一扯之下,發出“滋滋”的響聲,很快化為齑粉。
在此之前,其他人也試過撕開“蜃”,但他們的手根本碰不到“蜃”,隻有“蜃”可以單方面纏住他們。
“這就是‘概率’的力量嗎?”許婉滢恍惚了一瞬,“真不愧是預言中的‘神迹’……”
不等她說完,褚青缇抓住她的胳膊就跑。
許婉滢渾身溫度高得吓人,褚青缇隻覺得自己握住的不是一節手腕,而是一塊燒得滾燙的烙鐵。
隊長已經快到極限了。
衆人争先恐後地爬進管道裡,褚青缇把許婉滢塞入通道内,随後将自己的身體擋在了管道入口。
就像第一次循環中,隊長做得那樣。
許婉滢異能用盡,被隊友們七手八腳扣下,隻能發出幾聲有氣無力的怒吼:“小缇子,你堵在那幹什麼?回來!”
“隊長。”褚青缇輕聲道,“我的異能隻會害人,可你不一樣,你能救很多很多的人。”
“褚青缇!我以隊長的身份命令你,立刻歸隊!”
許婉滢話還沒說話,就被身邊的孫靜雅捂住了嘴。
“噓。”【繃帶】孫靜雅全身開始潰爛,但依然堅持給許婉滢治療,“安靜,别出聲。”
褚青缇毅然道:“從現在開始,你們保持安靜,不要發出任何聲音,不要回應它們。”
無數“蜃”,自她背後出現,伸出一根根黑色的觸角,緩緩環繞住她。
胸腹脖頸處被勒緊。
褚青缇被迫仰起脖子,拽住對自己威脅最大的一根觸角往外扯,為自己争取一絲喘息的機會。
腿上傳來毛茸茸的觸感。
這回不是小貓。
而是數不勝數的老鼠,從【燎原】異能下存活下來的老鼠。
老鼠們經過五輪污染,鼠體竟然還是溫熱的,這種毛茸茸又暖乎乎的觸感卻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老鼠們開始啃褚青缇的腿。
“蜃”也開始蠶食她的軀體。
許婉滢被衆人控制着,隻能眼睜睜目睹褚青缇的死亡過程。
真的還會有下一輪循環嗎?
如果循環結束,褚青缇還會不會複活?
“概率”……會消失嗎?
許婉滢眼圈發紅,哽咽聲卡在喉嚨裡。
人群之後,塗嘉書複雜的視線,跟褚青缇對上。
塗嘉書經曆過無數次死亡,她最清楚褚青缇的感受。
她動了動嘴,無聲地說道:“很快,很快就結束了。”
等“蜃”吃掉褚青缇,一切就會結束了。
死亡并不是結束。
隻要她大發慈悲賞賜一點她的血,褚青缇就會以新的姿态重回人世。
到時候,她們就會成為“同類”。
同類才是世上最親密的關系,同類可以永遠在一起,同類永遠都不會離開彼此。
塗嘉書愉快地勾起嘴角。
不知為什麼,胸口有點發悶。
有點陌生的情緒。
在媽媽死掉的時候,她胸口也很悶。
她那時候太弱小,沒辦法救回媽媽。
但這次不一樣。
她有能力救回褚青缇。
塗嘉書分明對褚青缇的死亡翹首以盼。
可她那雙黑漆漆的大眼睛裡,卻蘊含着一縷連她自己也未察覺的悲傷。
“蜃”蔓延至褚青缇的大腦,硬生生地在她頭頂鑽出一個洞,劇痛令褚青缇幾乎失去意識。
她全身脫力,跌倒在地,無數老鼠将她淹沒。
毛茸茸的觸感。
好惡心。
頭頂被鑽開、被迫接納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隻覺得頭暈目眩。
一團毛茸茸踩着她的膝蓋,跳到她肩頭。
貓爪開花,抽向頭頂的“蜃”,同時發動令人戰栗的恐怖音波攻擊:“喵嗷嗷嗷嗷!——”
是殘疾小貓。
褚青缇動了動嘴角,想笑,又想兇巴巴地罵走這隻笨貓。
都什麼時候了,還來送貓頭。
“蜃”在貓爪一拍之下,黑影像是卡幀了似的搖晃起來。
小貓露出鋒利的牙齒,兇神惡煞地哈氣:“哈!嗷嗷嗷嗷嗚啊!”
幾次挑釁下來,“蜃”徹底被激怒。
一根根觸角從褚青缇身上收回,齊齊攻向小貓。
小貓跳落在地,“嗷嗚”一聲,老鼠四散開來。
它踩着輪子跑得飛快,生生把輪子舞成了風火輪,四面八方的“蜃”凝成一團,緊緊咬着它不放。
每每“蜃”将要咬住貓尾巴,貓輕巧躍遠,毫發無傷。
當“蜃”被管道裡的聲音吸引,打算放棄追擊小貓、返程襲擊衆人時,小貓又會“嗷嗷嗚嗚”發出一串凄厲的慘叫,吸引“蜃”的注意力。
被“蜃”咬掉半截身子的王蘇呆呆地望着這一幕,自言自語:“這貓成精了吧?遛‘蜃’就跟遛狗一樣。”
而貓的尾巴,就是逗弄狗子的最佳玩具。
貓始終用一點點甜頭,吊着“蜃”,讓“蜃”總是處于一種“再努力一點就可以吃掉它”的狀态。
此舉,也成功拉了在場所有污染體的仇恨值。
那些靜默在黑暗中的螳螂人、螳螂老鼠結合體、人形污染體,紛紛追着小貓不放。
小貓跑到了西北角的倉庫門。
門外黑壓壓一片,是比倉庫裡體感更為龐大的污染體和“蜃”。
小貓扭頭,看了一眼褚青缇。
褚青缇趴在地上,無力地喊了一句:“回來……”
小貓夾着嗓子,清脆地“喵”了一聲,似乎是在回應。
随即,小貓毅然轉身,朝門外一跳,融入黑暗中。
倉庫裡所有非人類,幾乎都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