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擡頭看去,發現皇帝臉色發紫,怒目圓睜,盯着他的眼中好像有一些淚水。皇帝沒有理會程老家主,也沒給掙脫兵丁跪在他身前的程貴妃一絲注意,隻是大睜着眼盯着秦昭,好不容易說出一個你字便轟的倒下了。
“陛下,陛下,您怎麼樣了?”柔妃一下子沖上前,和皇後一左一右攙住皇帝。
皇帝費力的靠向柔妃,“把…把他…”
柔妃淚盈于睫,語帶哭腔:“陛下,是要處置誰嗎?”
皇帝見柔妃理解了他的意思,呼哧的吐出一口氣,又點了一下頭。他伸手在柔妃手裡比劃了幾下,柔妃感受到了,擡眼看着皇帝,柔聲道:“陛下放心,臣妾明白了。”
台子不高,底下的衆人既然擺脫了生命危險,此刻便都看着上面,離得近的甚至看得見皇帝比劃的動作。
忠順侯就看見了,好像是一個三,一個五。五很好理解,但怎麼還有個三?他有些疑惑,卻沒有發問。
柔妃也不拖沓,用她從未發出的最大的聲音宣布:“陛下有旨,把五皇子一黨全都壓下去,之後便聽從晉王殿下的安排。”說完話她便對還跪着的程貴妃柔柔的笑了。
看見皇帝比劃的人恍然大悟,是了,陛下如今這樣,想來是沒有精力處置這場謀逆了。如今的局面,讓晉王出面當是衆望所歸。
台下的兵丁開始動了,柔妃抽空打量了兒子一眼,發現他好生生的坐在晉王旁邊,隻是眼神有些木,想來是方才受了驚吓,柔妃有些心疼,但這會她還有更要緊的事。
想到這,她一收回注意力,就感覺皇帝捏着她手的力氣大到讓她快感覺不到手的存在了,但她不敢掙脫皇帝的手。
真的太疼了,柔妃疼的眼淚停不下來。
柔妃的淚珠不停的滾落,可她卻沒有拿出手帕擦一擦,隻顧着貼在皇帝身側,安撫他,“陛下别氣了,您的身體要緊啊,接下來的事情晉王殿下會處理好的。”
皇帝不再抖了,他安靜的被皇後和柔妃陪着,離開這片狼藉。
亂局終于結束,宮人們避開押送犯人的兵丁,魚貫而入處理散落的碗碟和混亂的桌椅,再聽從晉王的命令,領着文武百官去往另外的宮殿議事。
忠順侯也得跟着去議事,不過他卻仍然停留在原地,沒人敢來催促他,晉王可是他的女婿呢。
同樣沒跟着人群走的還有立了功的韓謙,他看忠順侯不走就想上前跟人搭話,畢竟他三弟的心思真的很好懂,正主既然不在,他當哥哥的可不得幫他讨好一下心上人的父親。
可就在韓謙懷着自己真是一個好哥哥的想法,美滋滋的走向忠順侯時,他卻發現忠順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興奮,這神色讓他聯想到前不久還站在這裡的程靖川。
韓謙當即頓在原地,沒再過去。
忠順侯确實很興奮,他想明白了。柔妃先時的話乍一聽很在理,可之前皇上點頭是為了那一句要處置誰?之後他便比劃了三和五二字。
明明三皇子是今日的功臣,可陛下卻要處置他。是陛下糊塗了,不,忠順侯的眼睛閃爍着精光,是因為陛下發現今日這場謀反也與三皇子有關。
這樣一來,隻要他能得到陛下的旨意,晉王也将出局,太子之位就非四皇子莫屬了。忠順侯激動之餘,顯然沒在意親口說出那句話的人是四皇子的親生母親。
他的情緒變化這麼明顯,何辭盈她們也不瞎,當然發現了。
晉王有事忙,晉王妃也不能閑着,她要忙着安撫受驚吓的官眷,還要安排宮人領着她們去别處休息。
大面上都安排妥當了,别家人都走了,晉王妃才親自來接侯府女眷去别處休息。
安排的地方不遠,路上她們都安安靜靜的。等到休息的房間,侯夫人和懷容去更衣了,周懷瑾才滿臉不可思議的說:“父親到底在想什麼,他怎麼就認定四皇子不放了。”
何辭盈把一直握在手裡的銀簪插在頭發上,“侯爺認為,在他的算計下你已經是何家的女兒了,以後不會把最大的好處給侯府,所以晉王不是他的最佳選擇。此時此刻,能讓他雪中送炭的四皇子,才是最好的。”
其實何辭盈還有另一個想法,忠順侯可能是覺得以外戚的身份登上政治舞台不太好看,他想用實在的功勞帶來周家的複興。
這樣的想法不能說錯,甚至是很道理。一個家族若隻靠裙帶關系,如何能長久下去,必然需要有才幹的年輕人代代出力。可忠順侯的問題在于他沒看清如今的時局,一點也不知道變通,這讓他顯得有些淺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