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對是錯又如何呢?那是他們的道,而你的道,就在這裡……”季落的食指點在他的心口,“你若覺得修士不該漠視苦難,那便去改變;你若覺得善惡應有界限,那便去堅守……”
李逢春閉上了眼,他忽然覺得自己現在對于飛升之後的世界一點都不好奇了。
這一刻他隻想緊緊抱着眼前這個人。
季落的下巴還抵在他的肩膀上,硌的他肩膀有些麻。
可卻如此真實。
李逢春顫抖着手環住了季落的肩膀。
“我想改變這些,但師父說的對,這是一條注定艱難的路,”李逢春的聲音悶悶的,“我不想拖累你……”
季落擡起頭,眼裡是細碎的笑意,“我之前覺得我來這裡,是因為老天覺得我以前太可憐了,補償我一世平凡安穩的生活;現在我卻覺得,或許老天讓我遇見你,才是真正的補償。”
遇見一個為愛她,守護她,考慮她安危幸福的人,來補償前世那些孤苦無依的日子。
她的語氣笃定而堅持,“我現在在這裡便已經身在局中,我的身世有問題,碧神珠又三番五次出現在我身邊,我的前路難道不艱難,你可曾想過後退?”
李逢春怔了怔,随即堅定的搖頭,“不曾!”
“所以,我也一樣!”
李逢春被她一句話說愣在原地。
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正把季落抱在懷裡,绯紅色突然爬上臉頰,他輕咳一聲放開季落。
季落有些好笑的看着他,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往回走去。
轉身之後季落臉上的笑意卻突然消散了,她的臉色很凝重,她沒忘記這個世界還有一段無法改變的劇情要繼續。
李逢春和原書很不一樣了,他現在心懷大義,内心澄澈,與那個陰鸷,冷漠的炮灰截然不同。
可劇情會容許他是這樣一個人嗎?
如果他變了,劇情又該怎麼推進呢?
季落忍不住問自己,如果不能改變劇情,李逢春注定要死她會怎麼辦?
一想到那個場景季落覺得心髒像被死死揪住。
她攥緊拳頭,安慰自己:現在還早,一定有辦法的。
就像原書中的阕平或許不是現在這個人,而是江會心。
既然真正的阕平能活下來,那李逢春也可以,隻是要想辦法……
季落帶着混亂的思緒睡了過去。
第二天,天剛亮就開始有人出來活動,睡在火堆旁的幾人被迫起身。
季落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看着眼前端着粥溫柔注視着他們的婦人。
一年多不見,李嬸的鬓間已經有了白發,喪夫喪子對她的打擊讓歲月加速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
許是李木槌已經跟她解釋過,李逢春回來了,但不記得他們了,她表現的很平靜。
隻是眼底有些濕潤。
早晨的粥很美味,但接下來,得知的一切讓季落隻覺嘴裡滿是苦澀。
村裡的青壯年都死的差不多了,隻為了護着他們這群老弱婦孺離開。
火堆旁的空地逐漸站滿了人,入眼都是面黃肌瘦的孩子、婦人和老人。
原來昨晚值夜的幾個人就是村子裡僅存的青壯年。
“他們說……他們年輕跑得快,讓我們先走。”李木槌的眼裡又蓄滿了淚水,“季阿姐,你去看看奶奶吧,她很想你!”
季落掀開簡陋的帳篷,一個老人半躺在稻草堆裡面,她臉色很不好。
但一看見季落,她立刻睜開眼睛笑着沖他伸手,“丫頭,回來啦!”
“奶奶,我回來晚了,你還好嗎?我讓大夫來看看你!”季落說着就要起身去叫羅緻禮。
季奶奶枯瘦的手拉住季落,示意她坐下來。
“丫頭,不用叫大夫了,奶奶昨晚夢見我娘了,她要來接我了!”季奶奶的語氣沒有對死亡的恐懼,反倒有一絲期待。
季落顫抖着搖頭,“不會的。”
季奶奶溫柔的拂過季落的手,“昨晚吃了藥,已經好多了,奶奶有件事要告訴你。”
她幫季落整理了額間散落的碎發,又從自己的衣袖裡掏出一塊團在一起的白布塞到季落手裡,“丫頭,你聽好了,你不是你阿爹的親閨女,是他和你娘當年在村口撿到的。這個是當時撿到你時你身上唯一的東西。”
她表現得異常平靜,這個消息早在前些日子就已隐約知曉。
此刻更讓她揪心的,是奶奶的身體,她分明已是油盡燈枯的模樣。
“去找你的家人,不要一個人,不過奶奶聽說李木頭還活着,那就好那就好……”
奶奶說完這番話,已經沒什麼力氣了,季落扶着她躺下。
羅緻禮掀開帳篷,沖門口的季落搖搖頭。
季落看着羅緻禮遠去的背影,才拿出奶奶給她的白布團,她感覺裡面包着個什麼東西,隻是方才沒有機會看。
一層一層打開白布,黑色的一角露了出來……
季落瞳孔一縮,趕緊把白布包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