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中的一隻大手緊緊地攥着她的心髒狠狠地扭動着,讓她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因為家境不好和家人對她不重視,她一直都受着周遭的白眼,她早就習慣了這種羞恥感。
她以為……她早就習慣了。
可是前所未有的羞恥心像一個袋子緊緊地裹住雙手抱頭呈蜷縮狀态她,有人惡作劇地一點一點壓縮了裡面的空氣,讓她痛不欲生,讓她想死。
而這個惡作劇的人,好像是梁冀。
不是她不信任他,而是她的世界裡,隻有梁冀這一個善意。
他怎麼能這樣?一邊說着讓她盡早脫離這個窒息的家,一邊又把抓住她就是抓住财神爺的想法灌進家人的腦海!
在漫天的恥辱感裡,黃盼娣終于承認,她好像非常、非常喜歡梁冀。
她不明白對他的喜歡是兩人書搭子做久了日久生情的喜歡,還是因為她的世界裡好像隻有梁冀,理所當然喜歡梁冀的喜歡,但她就是很喜歡梁冀。
她稍稍冷靜後甚至換位思考如果其他人給她家裡人錢,她會怎麼想?
她會開心啊,父母不再向她要錢,她就有足夠的閑錢去買資料,就不用為了幾百塊瘋狂地找兼職占用了大部分時間,讓她勤能補拙的勤顯得沒有那麼勤。
為什麼換成梁冀就不可以了?
因為她在做夢,夢裡她擺脫了家人,她想和梁冀有很多的時間,想讓梁冀不會因為她的吸血鬼家人而拒絕她想共處一生的想法。
她想和梁冀有一個值得信任的、無限光明的未來。
可現在梁冀已經知道了她媽媽的貪婪,她爸爸的懶惰,她弟弟的啃老。這個家不是一灘髒污的泥潭,而是一片無底的沼澤,是吃人不吐骨頭的。
他是不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訴她,不要纏上他?他隻當現在的錢是為以後的破财消災。
她,是災。
他想躲。
黃盼娣急不可耐地想問他,又不敢問。
開學後,他主動約她去自習。
拒絕的話在點發送前一秒删掉,改成了好。
向上翻了翻兩人的聊天記錄,竟然百分九十都是【明天三點/五點/七點自習?】【好】
若不是時間上不是次次都一樣,好像就是兩句話一直在重複發一樣。
自習時他們也很少說話,好像就是坐在一起做各自的事,但目标是一樣的。
一樣的想變成更好的自己。
這次黃盼娣頻頻跑神,或許她的目光太過明顯,讓梁冀數次逮到了。
第六次發現她偷偷看自己時,梁冀曲起食指向她腦袋上輕輕又略顯暧昧地一敲,裝作嚴肅地擰起眉壓低聲音叫她。“跑什麼神,你書裡的顔如玉附我身上了?”
為這親昵的動作紅了臉,黃盼娣沒敢看他,自然不會再回他的打趣。
這次自習是晚上,離開圖書館就更晚了。寬闊的路上偶爾有人也是三兩成群,情侶多過朋友。
兩人中間隔着禮貌距離,梁冀看她走路時頭比以前還低就知道在想事。
他輕咳一聲。“有什麼心事嗎?糾結到現在了。”
黃盼娣站住腳,幾秒後才鼓起勇氣看向他。“你還記得我媽媽嗎?”
從她的語氣裡感受到嚴重性,梁冀也停住腳看向她。“記得,有過一面之緣。”就可以有深刻印象的婦女。
黃盼娣低眉垂目地到底把這事說了出來。她想,如果梁冀覺得她是片沼澤就快跑吧,不然她的夢會更難醒的。
這些話梁冀從頭到尾沒打斷,一直都是聽。聽到最後,他的臉色慢慢淡了下來。
為什麼不願意相信别人,因為真的很累啊!
看着說到最後,覺得被羞辱的黃盼娣抱膝蹲在地上把頭埋進懷裡不肯看他的樣子,梁冀沒半點想解釋的力氣。
“好笑。”他說着,語氣是黃盼娣沒聽過但确實是他最尋常的冷漠平淡。“我還沒學會相信你相信我,你就給我這麼大的‘鼓勵’。”
聞言,正在忍不住抽泣的黃盼娣一頓,回過神時他已經走出了幾米遠。
看到他離開的背影,黃盼娣已經忘了腦海裡所想的什麼恥辱、沼澤、吸血家庭……,什麼都忘了,隻留下了為什麼不相信他?
“梁冀!”
他沒停下腳步,一步一步地離她更遠。
“梁冀!”
他依然沒停下腳步,甚至沒有停下的打算。
黃盼娣不由自主地起身,跑了幾步後又停下了。她這樣的人不該去纏着别人的,會把别人的人生也纏的一團糟。
她擦着淚,卻越流越多,索性放任情緒,也顧不得偶爾走過的路人看笑話了,終于放任地哭出聲來。
好吵。
梁冀捂上耳朵,卑微又無用的哭聲吵死了!
在哭聲因為距離越來越小時,他還是站住了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