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對眼神,決定由心緒更穩定些的周檢來說。
“從你把這黑鼎放在我家後,過了幾天我們晚上開始夢到她,現在想來,第一次夢到她是孩童時期,慢慢的她像長大似的,後來的每晚都比前一晚是她更大些時的事。也沒什麼特别的夢,就是單純的和我們膩在一起說笑。
最初我以為是我個人的夢,怕說出來惹你阿姨傷懷就沒提起。直到昨晚。我夢到她上高中時回來和我們分享她的學習壓力。
我們聊到一半,她突然飛出去了,夢中的身體有些笨重,我和你阿姨一起跟出去看,看到她抓碎了一支黑色的箭化成煙霧消散了。模糊中似乎有黑影飛走了,而後就覺得頭暈腦脹昏過去了。醒的時候我們都忍不住去看看那鼎,這才意識到不止是我自己的夢。其實想來也是,不然怎麼會天天夢到。”
他說完看了眼趙蕊,似乎在問,你的夢境是不是這樣?是不是周絲一晚比一晚大了。
趙蕊點頭。“一樣。”
兩人一樣的夢境,那就不是單純的夢。
雖然遺憾沒有周絲入夢,但這鼎保護了周絲的父母,他心裡的負罪感也減輕了一些。
吳漾住了下來,就住在周絲以前的房間裡。想試試今晚周絲會不會同時進三個人的夢。
很可惜,當天晚上周絲并沒有入夢。
第二天,依然沒有
第三天……
吳漾決定不住在這了。“或許,她不想見我……”
他這麼對兩人說着。
夫妻兩人急着想見女兒,也顧不得吳漾怎麼想了。并沒說出挽留的話。
可吳漾離開這個家後,周絲依然沒入夢。
好在趙蕊堅信周絲會回來,每天早晚都要鍛煉身體,繞着小區跑跑步,在健身器材上再練半個小時。
至于健身房,周檢陪她去看了,那不是很适合中老年人。便決定再自己鍛煉一陣再考慮健身房。
而周絲自從抓碎了那支箭後魂體比她想的還虛弱,她竟連晚上入夢的力氣都沒了。
她看不到父母了,最初還能勉強聽到兩人的聲音。
後來那聲音就像隔着門窗,聽得模糊。慢慢的,她好像聽不到了。
是要消散了嗎?
早知道就不入他們的夢了,讓他們又開始幻想她還“活”着。
但好像也不是沒好處,媽媽開始鍛煉身體了。靠着還能見到她的信念,她的身體會慢慢好起來的吧。
可若是一直見不到她,媽媽會有心病嗎?
周絲糾結着,左思也不是,右想也不妥。又像最初對吳漾的心情一般。
她覺得自己的腦子裡一團亂,亂的像有人拿着棍子伸進腦海裡攪動着。
忽然頭上挨了一下。“你這小鬼!再不出來老身可要把你煉化了。”
這個嬌俏與沙啞并存的嗓音周絲隻在一鬼身上聽過。
孟婆。
那搗她腦袋的湯勺未動,像在等待她一般。
周絲便抓住湯勺柄借着孟婆的力量出了圓口大鼎。
“我……我怎麼在這?”怎麼在地府的孟婆鼎裡。
跟着小蓮視角的幾百年,她是見識過孟婆鼎威力的。它沒有蓋子卻如内有弱水一般隻沉不浮。
它連兇惡的鬼王都煉得,自己這小鬼之态,确實再呆一會就要化了。
周絲忍不住學着幾百年間見過的行禮方式感謝她。“謝孟婆。”
孟婆掩嘴輕笑。“哎喲喲,你們現代人學這古代的禮法,可真是四不像。”
“……”周絲尴尬地撓頭。
孟婆輕哼着。“不如磕個頭吧。”
連主人這詞都要叫習慣了,磕頭謝恩似乎也不是那麼難接受了,再說這條命能撿回來,孟婆絕對出了不少力。
周絲正要曲膝下脆,被孟婆忽然伸長的湯勺頂住動彈不得。“沒意思,玩笑而已。”
低頭看她湯勺的瞬間,周絲才意識到自己的視線要與孟婆齊平了,也就是說……她長高了!
周絲看看自己的四肢,又伸進孟婆鼎邊,借着那灰黑的湯勉強當個鏡子用。“我真的長大了!”
孟婆輕笑着點頭,那湯勺伸進鼎裡攪動了起來。
随着她的攪動,湯面周絲的面部倒影變得破碎,很快又重組成那日小蓮拖她入鼎的畫面。
入鼎後,小蓮如業火焚身般痛苦不堪,還是日遊神的簪子劃過,助她脫鼎又引入了輪回道。
可小蓮一身的金光也掉個幹淨。還有這般行徑,怕是下輩子難投好人家。
但至少比魂飛魄散的好,未按輪回薄上準時入輪回的靈魂,是要消散的。
而周絲昏迷了,從小蓮靈魂上剝落下來的遊神索一節一節地連成線,像溪流入海般彙聚她的身體裡,重鑄了她因遊神索不全也殘缺的靈魂。
骨灰盒本是她第一個有安全感的地方,不想她竟要沖出去,還好當時吳漾帶着的孟婆鼎被孟婆暗中操控着及時收攏了還沒穩固的魂靈,不然真要消散了。
周絲輕歎。“我就知道日遊神心軟,不會真不管小蓮的。”
孟婆的勺子在湯面一點,頃刻間畫面便散個幹淨,平靜得如一潭死水。她也歎息着。“今日錯是真,昔日情也是真哪!小蓮犯錯有鬼給她兜着,就是三道天雷有得受了。”
在跟着小蓮的數年她也聽過,天雷是鬼神的克星,如同鬼差是小鬼的克星一般。
不知小蓮若是知道日遊神替她受的過,是否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