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沁淩樓貌美東家親自為懷王洗手烹茶的消息不胫而走,惹得皇城裡衆多公子貴胄心生慕豔,紛紛前來詢問,以珠寶羅绮獻之,隻求東家也能親手為他們烹一次油茶。
沁淩樓邊上,烈日炎炎,好幾駕華貴的馬車停靠在街道旁。以金線繡有祥雲紋樣的簾子被從馬車裡面屢屢掀開,露出一張還算俊俏的臉來。他催促立于車旁的小厮道:“你再去裡邊問問,那位鳳小姐何時能來?”
“是,少爺。”小厮用袖口擦拭臉上不斷冒出的汗,又一次踏入茶肆内詢問。
旁邊馬車裡的公子們見狀,也立刻差使自家小厮前去,唯恐失了先機。
與此同時,沁淩樓隔壁街的一個院落中。
鳳淩趴在水缸邊上欣賞她剛放進去的六尾錦鯉。它們主要呈紅、黃兩色,輕盈擺尾間若有若無地觸碰着蓮花水下的根莖,蓮花花瓣輕顫,似被捉弄後羞澀的小姑娘。
小梅站在一旁,眼見自家小姐無動于衷,細細的眉毛蹙着:“小姐,那些公子們還在茶肆那邊等您答複呢。”
鳳淩指尖點在水面上,劃出幾圈漣漪:“早上的時候不是說過不去了嗎?”。
小梅又道:“小姐,現在的這些和早上的不是同一批人啊。”
鳳淩定定望向小梅,小梅的清亮的眸子裡倒影出她略微驚訝的面龐。
她原本以為是早上那些人還在,結果是另外又來了人嗎?這到底是有多少人?早上來一批,中午又來一批,這些公子哥們平日裡都這麼遊手好閑的嗎。
鳳淩扶額,茶葉還是原來的茶葉,蔥姜蒜也是原來的蔥姜蒜,鍋子自然也還是那一個。由她來烹和由後廚的夥計來烹不都一個樣。怎麼,難道經她手烹煮出來的油茶還會開出一朵花不成?
鳳淩無奈道:“你直接和他們說,我不去,讓他們别再來了。想喝油茶就在沁淩樓裡直接點就是。”
小梅得到回複後匆匆離開。
小梅離開後,院内異常安靜,連隔壁鄰居樹上的蟬也停止了叫喚。
戲魚逗花固然有趣,可也會有膩的時候。她開始在院裡踱步,總覺得她今日似乎缺少了什麼,心裡空落落的,可一下子又想不太起來到底少了什麼。
忽的,一陣較大的悶響聲自不遠處的房間傳來。
鳳淩循聲而望,發現那個方位是七郎的房間。萦繞在她腦中的迷霧霎那間散得一幹二淨。她記起來了!好像她今日都沒見着七郎。平日裡,她每次早晨剛醒,總是能看到他歡喜地朝自己跑來,軟綿綿地對她道一聲早安。
他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她急忙小跑到七郎房門前,在門口呼喚:“七郎!七郎,你在裡邊嗎?”
瞬息後,幾聲微弱的咳嗽穿過緊閉的木門,精準傳入到鳳淩的耳朵裡。她心中一急,推門而入,隻見房内木桌傾倒在地,走近發現,木桌後側躺着一個熟悉的身影。這不是七郎還能是誰!
她趕緊彎下身來把七郎扶起來。怎料,七郎看起來單薄的身子竟異常沉重,她用盡全身力氣也隻是将他上身稍稍擡離地面。
“姐姐……”被扶着的七郎似乎是醒了,他臉色蒼白,額間發汗,聲音略微有些沙啞。
“七郎,你怎麼了,還能站起來嗎?”鳳淩焦急問道。
七郎聞言後用手撐着地面,嘗試站起來。可連續試了好些次,都是身子剛離開地面不到一寸,又複而沉沉坐下。
鳳淩心疼道:“七郎,我扶你,你我一起用力,定然能站起來回到床上。”
七郎呆呆地點了點頭,他眼眶紅紅的,漂亮的眸子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暗暗沉沉。
鳳淩為了更好使力,她站在七郎身後,低下身子把手臂穿于他腋下,用力往上擡。
她全然沒注意到,自己這麼做時,胸前的柔軟正緊緊貼合在七郎的背上。
果然,此法可行。七郎雖然看起來吃力,蒼白的臉都因為用力過頭而染上一抹紅色,但總歸是站起來了。
她扶着七郎躺回床上,手背覆上他的額頭,感受到其上傳遞過來的灼熱。
她道:“七郎,你在發熱。”
“姐姐……咳咳咳……”七郎劇烈咳嗽起來,眼裡湧現出星點淚花,讓鳳淩的心一揪一揪的。
“七郎,别說話了。我去給你買藥。”鳳淩輕輕幫他拍着胸膛。
“姐姐……”七郎不知從何處來的力氣,飛快地一把覆蓋住鳳淩搭在他胸膛上的手,“别走……陪陪我……”
鳳淩最是經不住七郎對她的懇求,平日裡,他求什麼,她便給什麼。可今日不同,他病得連站起來都困難重重,拒絕吃藥是怎麼回事。
她硬下心拒絕道:“不行,你病了。病了就必須要吃藥,吃藥後才能好。”
于是,她打算抽回被七郎握着的手。可無論她怎麼使勁,七郎竟紋絲不動,她的手仍舊被他緊緊栓握着。他掌心熱得異常,連帶着她的手也熱了幾分。
“姐姐……”七郎嗚嗚嘤嘤。
鳳淩霎時間丢盔棄甲。
她語氣放緩了許多:“好了,我留下陪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