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簾進入包廂。
顧之遇、陳述,孫孝仁同在,三人坐在偏中位置,成弧線延展全是大大小小的制片人。
柳簾看他們右側沒人,笑着跟他們握手,随之坐下。
十二點正式開宴,趁着上菜的功夫,顧之遇擡眼,意識身側人,所有人都站起身。
烏泱泱的人圍成一片,柳簾穿着高跟鞋也隻能看到男人寬闊的後背。
他舉着酒杯,嗓音低沉:“老爺子身體欠安,我們五位兄弟招待大家,如有招待不周,還望見諒。”
周遭傳來聲聲笑聲和恭維。
秦家的人從包廂離開後,一行人坐了下來。
顧之遇、陳述,孫孝仁開始低聲交談。
秦式萬業股權占比秦老爺子原先占比百分之五十五,後分到秦家四子各百分之五,而秦家五子是在美投資成功後,單獨入股百分之五。現在說要抛售轉讓,讓人捉摸不透。
“還能怎麼回事,秦家老五在IT創投上已經收益頗豐,還能看得上影視投資業掉下來的肉渣。”
“錢對人隻能說多不說少,裡面肯定有什麼貓膩。”
“什麼貓膩?”
柳簾擡眼,低頭抿酒。
“據說是老四猜忌老五,于是才有股權轉讓這說。按理來說,秦家四位哥哥看到弟弟轉讓股權,他們内部進行轉讓即可,奇怪的是……”那人壓低聲音,“四個人同時簽署了《放棄購買股權同意書》。”
柳簾微微勾唇,擡眼看窗外。
“說不定是秦老爺子想的法子……”
陳述思考過後道:“現在大家正鉚足勁談合作呢,誰不想入秦家的股份呢。”
顧之遇點點頭,沉吟思索:“現在我們都屬于五總的人,這樣,我跟你分,我二,你也二,小孫年紀小分他一。”
柳簾一聽,當即放下酒杯,笑着跟他們道,“林制片人,好事你也不叫我,怎麼行。”
林之遇這才意識到旁邊還坐着柳簾,别看她畢恭畢敬的樣子,實則比誰都鬼精靈。
陳述先開口笑道:“柳簾,你一個小姑娘,要這麼大的野心做什麼?”
柳簾抿唇,笑着打趣:“小姑娘怎麼不可以有野心。”說着湊了湊,“您說說,加上我一個,我保證是出錢出力。”
三人間對視,明顯是為難。
林之遇在其中最為年長,上下打量她,端出長輩的姿态,“小柳,不是哥哥們不分給你,是商場上女人很少能立在一席之地,往往争不過男人,你知道為什麼?”
柳簾露出悉聽尊便的神情,眸子裡的情緒卻漸漸轉淡。
“女人有個壞處,心軟以及感情用事,還容易因為點情愛耽誤事業,女人年紀到了,還是得回歸家庭。”顧之遇緩緩地喝着紅酒,頗有先見地點她,“你跟男人們争,也争不過。”
傲慢、無禮。
柳簾微微勾唇,鼻腔裡輕微出氣。
林之遇回過頭。
柳簾臉上挂着笑意,眼神盯着老派的資本越來越暗,閃爍着像是春野幹草,遇火燎原。
陳述和孫也感受到了,三人都沉默地盯着她。
包廂裡像一道無形的刀刃,将空間割裂,右邊正喧鬧,左邊劍拔弩張。
她忽然笑意延展,玫瑰綻放的光彩。
舉着酒杯向前傾灑,見林之遇要躲,手腕忽地内收。
酒杯相碰,發出玻璃撞擊的清脆。
柳簾微微眯眼笑道:“林制片人,我就開個玩笑,你搞得我今年必須要結婚生子一樣。”
三人同時回以微笑,相互碰酒杯,但皮笑肉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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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中途,柳簾已經胃口全無,跟林之遇幾個打招呼問要不要出去透透氣緩和氣氛,卻遭到明顯拒絕。
她笑着打哈哈後,獨身走出包廂,順着人工通道,走到頂樓的露天處。
廣宇集團當初本想在頂樓建停機坪,但是商業競争導緻,大型企業未入駐廣宇,後改為露天景色台。
一面木質長遊廊,藍花楹挂滿半壁,花期已過,蔥綠一片如被,能看到上來散心的虛影。
芰荷的夏日天氣多變幻,方才還晴空萬裡,此時天空墜着密集烏雲,沒有一絲的風。
濕熱,黏膩。
她擡手,指尖穿過發絲,一股汗涔涔的熱意。
心情不爽至極。
打火機響動,她淡淡地吸了一口,重重地呼出胸中煩悶。
煩!
拿她不當回事。
先有方梨後有顧之遇。
方梨踩到她頭上撒野全當是富貴人家的丫頭片子不經世事,她大可一笑了之不往心裡去,但是九十年代好風扶搖直上的老頑固們笑她無能,讓她在新時代還回家相夫教子,她實在咽不下那口氣。
從今年她得罪導演時候,柳簾開始意識到,經紀公司帶領明星團隊并不是保障,畢竟明星之間替代性過于明顯,公司很容易受到制片方的壓制。
比起參與遊戲,不如制定遊戲。
像那天秦沛文在酒吧睥睨的閑适,是她夢寐以求的狀态。
不知道怎地,她想起《西遊記》裡蠍子精的一段至理名言:我可不是什麼嬌滴滴的女王。
柳簾擡手撚滅煙,笑了一聲。
“簾簾,你怎麼跑這裡了。”
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柳簾壓滅煙頭,回頭,看到秦沁從台階上邁步,朝她方向跑過來。
見柳簾滿腹心事的臉,秦沁拉住她:“寶寶,你不會還在生方梨的氣吧,我用不用去替你教訓一下她。”
柳簾笑着拍她的手,“她是個多小的事,小姑娘氣性,我在想工作的事而已。”
秦沁想想也是,能牽扯柳大美女情緒的不是男人和人際關系,而是工作。
她道:“飯後我們全家要去西山的溫泉玩,你去不去?”
按往年的流程都是如此,晚宴結束後,秦家舉家會私下團聚,增進家族聯合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