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這些食餍是被人豢養的。”觀昙答道。
所以豢養它們的人也就在不遠處了。
他拈住那個核,指尖用力,那東西裂出一道紋。
裡面一道金色符咒逸散在空中。
觀昙喃喃:“追蹤咒,飼養的人是在利用這些食餍搜捕誰。”
話到此處戛然而止,他心裡繼續想道:或者應該說,在搜捕身中某種特定詛咒的人。
一隻食餍死了,剩下幾隻待在原地,蠢蠢欲動但不敢貿然上前。
“怎麼辦!?”書生剛松的半口氣又吊上來,“真君殿下快再顯顯靈!”
林子裡傳來參差不齊的腳步聲,然後是幾道人聲:“快追上!那邊有發現。”
幾個身穿朱紅道袍的人舉着火把出現在視野裡。個個都腰間配木劍,額上印火焰紋。
見他們走近,書生狂喜:“是度厄師!我就說這神像靈驗,這下我們有救了!”
“南脈弟子啊。”觀昙撂下一句話,匆匆鑽入阿厭體内。
阿厭倒是了解度厄師的分支,四大部洲各有東、西、南、北四脈。
三百年前,東、西、北三脈式微,逐漸失傳。唯有南脈這一支幾經坎坷地熬了過來,如今雖算不上枝繁葉茂,好歹主支和幾個分支還算完整地傳了下來。
“你怕他們?”阿厭在心裡問道。
“怕。”靈識裡傳來觀昙的回答。
阿厭若有所思:“你生前該不會是南脈的度厄師?因為破戒成了師門叛徒?至于怕成這樣。”
觀昙沒回答,阿厭隻當他是默認。
“道長,救救我們!”書生沖幾個道人招手求救。
其中一個道人走上前來,沒有理睬書生,一隻腳踩在食餍腐作的黑泥上,臉色突變:“死了一隻?”
剩下幾個也跟上來,七嘴八舌:
“掌座讓我們來這尋人,現在好了,人還沒找到,先死了一隻。”
“這東西可是極難馴化出一隻的。”
“這可怎麼向掌座複命。”
“掌座不是說他稍後就到嗎?”
觀昙啧了一聲,心道如今這些小輩真是越發不濟事,南脈掌座又是什麼人物,怎麼盡把人往歪路上引。
阿厭暗自思忖,他們要找什麼樣的人,竟要勞動堂堂掌座來此。
書生剛恢複了幾分血色的臉又“唰”一下慘白回去,如果這些怪物是這些度厄師豢養的,那麼逞兇傷人的也是這些度厄師了?不是說度厄師度衆生苦厄,有慈悲心腸嗎?
阿厭心裡亦如是想,又憶起沈咎,暗歎道,果然是颠倒亂世,衆生皆在火宅之中,世間所謂濟世者,披着慈悲人皮,内裡卻是些腐肉膿血做的惡鬼心腸。
嗔心已起,體内安分了兩日的咒枷隐約有破土而出的迹象。
剩下幾隻食餍似乎聞到味道,向前逼近阿厭幾分,引起幾個道人的注意。
“又一個中咒的人?”
“難道這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掌座要我們找的人?”
“不如讓這隻食餍試試,看它吃不吃得下。”
聞言,嗔心燒旺,似火穿五髒,油滾六腑。
“就憑他們。”觀昙輕笑。
阿厭感到體内鬼魂氣息波動,緊接着幾隻食餍像活人撞了鬼一樣連連後縮。
不知觀昙又做了什麼,一股清明之氣似甘霖滲入阿厭四肢百骸。
“小阿厭,縱然浮生千劫盡長夜,長夜終有一燈明,”觀昙聲音從阿厭的靈識中傳來,洪鐘輕叩般通透心神,“别灰心。”
“當真?”阿厭迷茫了。
“當真。就像剛才,你不就保護了那個書生嗎?一念心即光明所。”語氣輕柔得像春雨,卻字字千鈞擲在阿厭心上。
阿厭心裡那處嗔念不及壯大,又平歇下來。
“你們誰殺死的這隻食餍?”為首的道人問道。
阿厭正在心裡和觀昙一起想對策,怎麼把眼前這群半吊子糊弄過去。
最後二人得出最佳方案,就對他們說,情急之下,不小心戳到了哪處,那怪物自己就死了。
不曾想,書生鼓足一口氣,向前一步擋在阿厭前面,直愣愣開口道,“是我!是我殺了它!”
他這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模樣實在沒有說服力。
“憑你?”道人質疑。
書生将那尊神像捧到臉前:“我剛才一直在向度厄真君祈禱,然後這位真君殿下就顯靈了!他從天而降,将那怪物一招斃命!”
說得跟親眼見到的一樣。
幾個道人聽到這個名号均是倒吸一口涼氣。
觀昙:“......”
阿厭:“......”
“何人口出狂言,敢提一個堕神名号,嫌自己命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