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要去哪?”她試探他。
徐渭單手提起茶壺,給自己斟了杯熱茶,語氣淡然:“你,還要跟?”
她想着上一世他的好,自動忽略面前這人的沒禮貌,隻答:“不是我跟你,而是你要跟我回去,出席明日慈善會的赈災儀式,赢得一個善官的好名聲。”
他低頭喝茶,端的是大家公子的儀态,全無剛剛逃命的狼狽了。
于嘉看他未搭話,補充說:“等我辦結了慈善會赈濟,你就算跪下求我,我也不留你多待一天。”
他擡眸打量着對面的女子,她眼底的紅痣在挑眉時格外明顯,和她睚眦必報的性格十分相稱。
“削人頭發,也是神棍蔔算出來的該做之事?”
她也不甘示弱,反諷道:“徐渭,我看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何況現在手臂上還滲着血,你就忘了仇人姓甚名誰了!”
她斜了他一眼,接着說:“昨日那個老匹夫眼睛不規矩,我還輕饒了他呢!”
徐渭像是聽到了好笑的事,哼笑出聲。“啧啧,我本以為你不會在意,昨晚也是讓人聽了。”
他心裡想說但沒脫口的是:昨晚你(眉)聲連連,讓盯梢人能聽半個時辰的牆根,怕是真正的女姬也自愧不如。怎麼看一眼就矜貴上了?
于嘉不想與他分道揚镳,就當聽不懂,隻管吃菜。
“怎麼稱呼?”徐渭輕輕點了點桌沿,才想起來這女人還不認識。
“于嘉。”
徐渭站起身,留下話就上樓休息了:“今晚先休整,等個人。”
她咂摸着“等人”,等什麼人?
前世,徐渭被錦衣衛截走,受閹割極刑後經曆了幾年的蟄伏,才被引薦重回朝堂。
想到此,于嘉歎息:也就是徐大人根本沒揪出李郎中背後的私銀案主使!
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現在首要任務就是牢牢跟住徐大人,在沒為他正名前,絕不能任他落入錦衣衛手裡。
她招了店小二過來,“勞駕幫我準備一些刀傷藥。”
這小哥整日在店内迎來送往,看慣了衣着考究的富貴客人,面前女子的美貌真算得上數一數二。
但再美也不能當飯吃,聽完吩咐,他就弓着腰等着她的賞錢。
于嘉也不負所望,将銅闆塞給他。又忽然想起什麼,她眉眼立馬彎起來,向小二要了第二件東西。
從店小二那拿齊所需之物,心滿意足上了二樓,停在徐大人房門口。
笃笃笃——
房裡正看案宗的徐大人,猛然聽到敲門聲,歎了口氣。
不用開門,也知道門外站着誰。
李郎中與私銀案勾連,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原來之前查辦的商人隻是頂罪的,實則是官商相護一團亂麻,敲門聲再起,他沒好氣地打開房門。
門外,于嘉撲閃着大眼睛,讨好似的将白瓷瓶送到他眼前。“給你的傷藥。”
徐大人也沒推拒,說了聲謝謝,就要關上房門。
一隻嫩白手插進門縫,“哎,我還沒說完呢……”
他停了動作,也不說話,一雙眼靜靜看着她。
她佯裝沒看懂他眼裡的警告,眼角彎彎:“單手如何能上得藥,我幫你吧!”
雙腳就要邁入門内,不意料徐大人關門的速度,比她快。
鼻尖差點擦到門扉!
于嘉深吸了口氣,嚷道,“你這人,好心當成驢肝肺。”嘴上說着,手裡也沒閑着,将一根細線拴在門環上。
說話的聲音完全蓋住了門環的晃動聲,徐大人當然沒聽到。
拴好後,她還扯了下,測試結不結實。
随後,第二次心滿意足地回了自己房間。
夜半時分,于嘉被手腕上的細線一扯,睜開了眼睛。
幸好她早有預料,“他”還是那個多疑的徐大人。
她也沒立刻抓包,而是偷偷跟在身後。
出了客棧又繞了大半座城,睡眼惺忪間,她終于瞧見他往曲徑通幽的胡同裡,敲響了一扇古樸木門。
怕他發現,于嘉沒敢跟緊。
夜色籠罩,虛虛實實的光影裡,隻能看到開門的是一男人,聽不清也看不清人。
等門一關,她也沒耐心再潛伏,助跑幾步騎在了牆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