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了話頭,斜了一眼于嘉:“你糊裡糊塗的,今天是你生辰,也忘了吧?”
于嘉内心尴尬:原來是原主的生辰。
徐渭挑眉,先看了一眼糊塗蟲,對于嬌岚說:“原來如此,府裡會給予嘉張羅一頓生辰宴,請于幫主一起留下吃頓便飯吧。”
于嬌岚搖頭,言道:“不必了,幫内還有要事。”
說着,從衣袖裡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白玉掐琺琅的細镯,徑自給予嘉帶上了,這是她提前半年備好的南洋貨,臨走時輕拍了拍她的手。
于嘉目視着前主娘走遠了,才松了口氣。嬌俏地轉過身,向對面人攤出手掌,“我的禮物呢?”
徐渭抱臂支起下巴,勾着唇角道:“說吧,想要什麼?”
“嗯,我想想——”,于嘉觑着他的神色,想來今日朝堂上應該很順利,就大膽提了:“聽聞文長公子,妙筆生花,墨韻流轉間就能勾勒出萬千氣象,筆下一幅丹青能值千金。能否也賜我一張小像?”
徐渭笑意直達眼底,屈腿坐在八仙椅上,任由陽光鋪平了下擺,語氣和煦道:“有十年沒畫了,你哪聽得得閑話?”
看她嘟唇,滿臉的不滿。又回轉了話頭,應允道:“午飯後來前廳亭子吧,那裡光線甚好。”
他不知道的是,前世她趴在屋檐,經常看他筆落紙上,須臾便勾勒出一幅惟妙惟肖的山水圖。
而最吸引她的,是那琵琶袖下長長的手指,輕落在紙上,宛若另一張水墨畫。
于嘉如約來到亭前,而徐渭早已在亭中等候了。
聽得她的腳步聲,他擡頭望着來人,她今日裝扮很上心,薄塗的胭脂更稱她皮膚瑩白無瑕,上身着淺粉色羅衫,袖口蕾絲鑲邊,下着燈錦裙,裙擺如層層花瓣舒展,腰間高束輕紗絲帶,絲帶系成一個小巧的蝴蝶結,微微蓬松的結上垂下兩縷細長的絲縧,随風飄動,更添幾分靈動之态。
他在案幾上抹平一張紙,沾水磨墨,筆法飄逸的先勾勒出曼妙身姿。
于嘉特意帶了把夏荷映的蒲扇,逼真的宛如一顆顆晶瑩的珍珠點綴在翠綠的荷葉之間,打起扇來自有一股搖曳生姿的美感。
她出聲提示:“要畫出搖扇半遮面的窈窕質感來呀!”
徐渭皺了眉,低聲道:“保持一個姿勢,不要亂動!”
于嘉聽話的繃直了背,但也不落下風:“若我不滿意,可不算啊!”
同一個姿勢站了一個時辰,她有點後悔,要什麼不好非要找罪受。等她偏過頭想催促一二,才發現他已放了筆。她立馬活動了僵硬的手臂,快走到亭中。
嘴上嘟囔着:“畫好了不叫我!”
看到畫中人的第一眼,便覺好有意境的美人!那女子輕擡下颌,眉眼低垂,搖着一把扇,置身于桃粉樹下,似在靜默思考,又似在輕嗅着一樹花香,就是那神情有點含羞嗔怪,若是未嫁的女子看了怕是要羞紅了臉。
于嘉心生歡喜,卻也疑惑:“我方才明明是明眸大眼,為了怕陽光刺眼還特意微轉了身,你這怎麼畫了個半擡眼啊?”
徐渭審視着畫作,清聲威脅:“你若不想要換别的吧!”
一言不合還卷起畫來。
于嘉急忙上前阻攔,卻不小心抓住了他的手掌。
徐渭停下動作,低頭看了看她那白嫩的小手,嘴角微微勾起。他換了一隻手,輕輕覆上她的手背,順勢轉了個方向,将那隻小巧的手攥進自己的掌心之中。
他想問自己上午表露心迹她的意願,可到嘴話卻變了意思,“這畫,你可喜歡?”
于嘉一顆心怦怦跳,怕被他瞧出什麼端倪,強裝鎮定。“畫中人是我,自是很喜歡。”
先前與徐渭相處,自己仗着先知強裝謀略深遠,事事都能壓他一頭,可随着他的保護,在宣府面對楊巡撫那個老色胚替自己挨了闆子、在袁州不顧得失執意救出關押的自己、在山洞中堵住洞口為自己擋風,漸漸自己的謀略和強韌在他面前不斷退化,退化成了一個嬌羞的女子。
徐渭目視着那粉面臉頰,偌大的亭子裡,隻有他二人,兩人之間一時無言,仿佛彼此的心跳聲都能細細聽得過來。
他忽覺口渴,小厮貪懶桌上也沒置水杯,剛想清聲喊人,卻見對面粉唇小嘴,紅潤潤的嘟着,那似有綿綿水意,引得他想情不自禁地想靠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