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城城主瞄到李長安目光，心中暗暗松一口氣，又不由得為淩願捏一把汗。

淩願則勾唇一笑，指如蝶舞，輕輕撥出，錯了音。十分突兀。

“彈琴那個，你過來！彈的什麼？殿下在這裡，竟然還出錯！”玉城城主猛然站起來，指着淩願鼻子罵。

頓時音樂全部停止，淩願瑟縮着脫離樂隊，伏地道歉。

李長安則皺了皺眉。

玉城城主滿臉歉意：“讓殿下見笑了。是我的失職—那誰，還不快過來給殿下道歉！”

淩願吸了吸氣，慢吞吞走到李長安旁邊。她摘下兜帽，微側露出脆弱的脖頸。偏又眼中噙淚，楚楚可憐：“給殿下道歉。小女之錯，擾殿下雅興了。”說着就要往下跪，被李長安雙手拉住。

“在我這裡隻行軍禮，不必跪。”

玉城城主見勢，連忙再補一句：“賤妾，罪該萬死！你叫殿下怎麼原諒你？歌月樓竟會有你這樣的？看你們樓主如何說！”

淩願右手握住李長安的手，搖搖頭，眼淚像珍珠一樣往兩邊掉：“殿下，小女罪該萬死，罪該萬死。日後一定向殿下賠罪，還請殿下寬恕，饒了我吧。“

兩人一唱一和，李長安眉頭皺的更深，對玉城城主道：“她隻是彈錯一個音，城主不至于此。為州長者，應當體恤愛民。”

玉城城主立馬說：“殿下說的是，下官受教。”

李長安本以為晚上這場鬧劇到此為止，誰知剛回到房中，卻發現床上有人，還聽到了隐隐哭聲。她拿着劍過去，掀開被子，果然有人，還是個小娘子。

哭的梨花帶雨的那位小娘子正是淩願。隻露出一張素臉，黑發散亂，幾縷貼在額頭。她眼尾和臉頰上各有一顆小痣，雙眼哭的發紅，連帶着痣也隐隐顯紅，誰看了能忍心趕走。

李長安：“起來。”

淩願磨磨蹭蹭地坐起來，隻還是用被子捂住，故意露出半邊香肩。李長安會意，将外衣甩給她，背過身去：“穿好。”

其實淩願穿了衣裳。但她還是把李長安的外衣披上，走到榻下去。

察覺到李長安目光直直地向她左腳踝看去，淩願假裝害怕地往後瑟縮了一下。她腳踝上風鈴花的刺青反而更容易被人注意到。

身體發膚授之于父母，在大梁隻有罪犯和家奴才會刺青，若不是歌月樓的人，身上怎會有這個。

李長安也察覺到了自己行為不妥，目光回到淩願的臉。但她有些後悔，面前這人生得太好看，很不巧，正是她喜歡的。李長安定了定神：“城主叫你來的？”

淩願心想這安昭殿下也不似傳聞那般難搞，眨眨眼又是兩滴淚掉下來，聲音一軟：“嗯。歌月樓已将小女逐出。城主說，殿下要我便要，不要我，我便……我，我不知道。”

并将凄慘身世道來：化名林鸢，原是蘭台人士，九歲那年家中遷往一江州，将她賣到歌月樓做樂師，如今已有十九歲了。

“我留不得人，你走吧。”李長安沒管她，轉頭就走。

“殿下！”淩願急了，連忙拉住人家袖子。

“殿下，奴實在害怕。”淩願一邊左手擦着右臉頰的淚痕，一邊不住抽泣道，“演奏時錯音，樓主已不留我，不求，不求殿下收留。隻求殿下捎帶奴到中原去…奴定是當牛做馬，以命相報！”

俏麗芙蓉沾露珠。李長安隻想到這個詞。這人太難形容。她沒說話，遞了方手絹過去。

”你要去中原哪裡？”

淩願權當她默認同意，又用右手接過素帕：“一江州，我爺娘在一江州。我去找他們。小女僅剩錢都給殿下，隻要殿下捎我到梁都。”

玉城州處于大梁西北，不但治安不如中原，還離那林鸢要去的地方——一江州的确遠。

“罷了。”

安頓好淩願，侍衛四七和六二才向李長安彙報近日情況，當然，也簡單調查了林鸢來曆，并無問題。

六二對玉城城主倒有些不滿：“他好歹是一城之主，一州長官。回答政務模糊不清，倒是逮着樂師大罵……像什麼樣子。”

四七搭上六二的肩：“你年紀小不懂，這玉城在邊疆，明裡暗裡的事可不少，再說皇子不能參政，更何況殿下還是公主。隻好扯點别的事咯。越在漩渦中心，越要事不關己，知道不？”

六二隻是把他的手放下去：“你也不像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