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冷得要命:“還不說?”
淩願硬着頭皮道:“奴不知道殿下要奴說什麼。”
“好。”
刺骨的涼意慢悠悠地從頸後繞了半圈,又停在喉結處。淩願不敢動,生怕那刀将她刺穿。然而巨大的恐懼讓她隐隐覺得自己其實已經被切斷了脖子。那柄刀的刀背那麼清晰地滑上她的下巴,迫使她慢慢地擡起頭來,直直與李長安對視。
琥珀色的眼底毫無波瀾,居高臨下地審視着故作冷靜的囚犯。
不到半炷香的時間,淩願卻好似死了千萬年,這才等得對方開口:“你很聰明。但不該在我面前賣弄。”
什麼時候暴露的?淩願心中暗罵不止,腦内轉得飛快:“殿下,你我既為同謀,我本無心瞞你。之所以賣弄聰明,隻是為了能夠接近你!你想知道的,小女盡數相告!”
“琴師該帶繭的左手根,突然出現的陳烈,今晚恰好開演的戲班……盡數相告?該知道的我自會查清,你已無用。”
用處,用處…淩願這下真覺得玩脫了,往下瞟到寒刃,勉強擠出一個笑:“殿下。我一介孤女,究竟留我無用,還是殺我無用?我本就不是什麼大人物,上面的人要我向您來表誠意,我便獻上蘭台。十日村這份大禮,就是我的誠意。殺我無用,還會讓殿下煩心。而我們已調查此案十年之久,不會有其他人知道得更多了,殿下不願少費些心力,接受我的誠意嗎?是,我和陳烈的确是舊識。但殿下你可知,他是從十日村逃出來的?”
淩願逐漸冷靜下來,雖然李長安看起來毫無反應,但她隐隐覺得要成功了。她吸一口氣,決定再加些籌碼:“殿下,你可知為什麼我偏偏來找你?這蘭台背後的人,姓李。”
李長安冷冷道:“知道這麼多,你還能活?”
“我知道的還有很多。但求,殿下保我。”
李長安這才重新審視了一番這個“孤女”。意識到自己輕敵,也許從玉城的接風宴開始,她就已經陷入某人圈套。
李長安用刀背威脅般拍了拍對方的臉,淩願卻慢慢地将右頰貼上,展出一個與往常無異的笑。她微微歪頭,看似獻媚甜蜜,眼中野心卻不掩分毫。
虛情假意。李長安把刀抽回,端坐椅上,慢條斯理地開始用膳。淩願劫後餘生,這才意識到李長安是真的會殺人,甚至手上沾的鮮血不少不受控制地癱倒下來。于是趕忙調整成跪坐的姿态,模樣恭謹,語氣輕佻:“殿下啊,好戲,要開場了。”
一炷香後,客棧的另一房内。
錢娘子正和孫四說看戲的事,突然聽到門外傳來急促的拍門聲。她小心地将門開了條縫,門外正是淩願。
淩願很着急的樣子:“錢娘子,是我!快開門啊,快快!”
錢娘子和孫四古怪地對視一眼,還是放淩願進來。
“孫老丈,錢娘子。你們可一定要救我啊!”淩願一邊說着,一邊把門關上。她拒過錢娘子遞過的水,真摯地雙手握住錢娘子:“我隻能相信你們了!”
錢娘子:“林小娘子,我和孫郎一定會幫你的。你先說說怎麼了?”
“我,”淩願頓了一下,一屁股跌坐在榻上,以袖掩面,用手把雙眼揉得通紅,“我命苦啊!”
“啊?”
趁二人還沒反應過來,淩願又抓住錢娘子的手:“錢娘子,其實二公子他不是我夫君。”
“這,這……”錢娘子要把手抽出來,卻沒想到淩願握得這麼死,隻好使勁向孫四比眼色,“怎會這樣?”
孫四:“林小娘子此話何意?他既不是你夫君,你又為何和他回十日村呢?”
淩願突然不哭了,眨巴眨巴眼睛,問:“那孫老丈覺得我美嗎?”
“啊?哦,美美。”孫四有點摸不着頭腦,以為是女孩子的什麼把戲,又看向錢娘子。錢娘子用口型回道:“我也不知。”兩人又齊齊看淩願。
淩願吸了吸鼻子,道:“問題就在這裡!我本是玉城化全縣富商林宏的妾。二公子是府上的侍衛,對我見色起意。我不喜林宏肥頭大耳,一時糊塗,偷了林家的财錢,和二公子私奔了。”
兩人沒想到背後還有這出,一時你瞪我我瞪你,最後還是孫四發問:“那你既然是玉城人,怎麼會講蘭北話,又到這裡來做什麼?”
淩願憤憤地說:“你以為做妾很容易嗎?!林宏五房妾,要麼精通琴棋書畫,要麼會歌會舞。我就剩個漂亮。不學點其它的,怎麼讨他歡心?這個王八蛋,月例才給三兩銀,我真……”
“辛苦,辛苦。”眼看話題要被扯遠,孫四連忙打住,“的确不容易。所以你和二公子為什麼要來十日山啊?”
“這二公子,他騙我啊!”淩願說着又要哭起來,“我對他全心全意的,他呢?不瞞您二位,我本說與二公子私奔下江南的。但他和我說十日山上有靈鹿芝,價值連城。想必您二位也是為此而來的吧?我怕被搶了,所以一直騙人說要回娘家嘛。我想着我會蘭北話,他又不會。那我肯定能騙他靈鹿芝價格,又能多分點錢,就來了。誰知前夜我睡得迷糊糊的,竟然聽到他用蘭北話向小二要茶!這個騙子!我摸不清狀況,隻好按原計劃行事。昨晚我就多纏了他一會,趁他早上睡着,偷翻了他的行李。然後,你們知道他究竟是什麼人嗎?”
“不知。”兩人聽的入迷,齊齊搖頭。
“他,”淩願又憤怒起來,“是個人牙子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