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曆十二年中秋。

今日淩願起的早，天還未亮就開始梳洗打扮，與貼身丫鬟采苓忙活半天，出門時便是這樣一副裝扮：雙丫髻，飾有金菊小钗，兩邊各有一對金桂折股钗，插一把花蛾紋金梳。一身緗色配竹月色柿蒂紋刺繡齊胸襦裙，緗色絲帔帛在墜臂間。素臉描花钿，輕上飛紅，兩頰點面靥。

本來采苓還想給淩願戴上步搖，畫個紅妝的。但淩願顯笨重麻煩，隻好就此作罷。不過她的确生得好看，也足夠了。

沒叫采苓跟着，淩願一個人悄悄溜到堂屋。阿爺阿娘正在等她過來吃飯，說着請了誰來中秋晚宴。淩願蹑手蹑腳地從屏風後繞過去，到了阿爺淩啟身邊，突然冒出來：“哈！”

淩啟一看就笑：“我們家哪蹦出來隻小玉兔啊？”說着拉過淩願蓮藕樣的雙臂，變戲法似的掏出兩對金钏塞給她：“不過我看還是缺了樣東西，是不是？”

淩願一下眼睛就亮了，甜甜地說謝謝阿爺。淩啟看她可愛，又捏一把淩願的臉，惹得淩願往自己阿娘吳绾那邊躲，他自己倒是哈哈大笑。

吳绾白他一眼，摸摸淩願的頭，問道：“今日中秋，小願可有什麼想吃的，想玩的？”

淩願看窗外有鳥飛過，一時興起：“今日天晴朗，不如阿爺娘娘陪我放紙鸢。”

淩府于是舉家來到郊外。

府裡人不多，吳绾一向對下人寬容，請他們一起來玩，空中頓時漂浮着各色各樣的紙鸢。

淩啟非要纏着吳绾兩個人共放一個紫色蝴蝶紙鸢，留下淩願和林梓墨二人自己玩。淩願正放紙鸢着呢，看林梓墨那邊一直沒動靜，假裝好心詢問：“小墨怎麼不放，是不會嗎？”

林梓墨臉皮薄，欲言又止：“小姐，我。”低頭看看自己的粉蝴蝶紙鸢，臉都憋紅了。

那紙鸢叫它蝴蝶都屬實擡舉：線條歪歪扭扭不說，粉色翅膀上還疊了莫名其妙的橙色斑點，和一些疑似墨汁被打翻的痕迹。本該疑似是眼睛的位置畫了兩團大小不一的墨點。其餘細節不表，光每個墨點上面還有至少三十來根紅色睫毛，就讓林梓墨看了簡直想說有傷風化。

淩願點點頭，故作體貼：“我明白了。小墨是覺得本小姐畫藝不精，拿不出手。情有可原，是我疏忽，為難小墨了。”

打死也沒想到這個醜蝴蝶是淩願畫的，林梓墨忙解釋道：“不是的淩小姐，這紙鸢……很特别。我這就放。”說着就行動起來。

淩願沒忍住，大笑起來。其實她本來是想畫一個好看的蝴蝶的，但是一時失誤，愈補愈醜，幹脆自暴自棄，拿給林梓墨了。

林梓墨再笨也明白了，何況他本就不笨。他有些生氣，轉頭問淩願：“小姐在笑什麼？”

淩願答：“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這個人嘛，一向這樣。”最後還不忘眨眨眼混過去。

林梓墨看她這樣，也隻有歎口氣道：“小姐這樣，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