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禮眉頭皺了皺,“公主,她是小王爺的夫人,這樣不妥。”
坊間皆知,雲微公主生平一大愛好,便是拿活靶子練箭藝。
那活靶子,就是人。
雲微見裴知禮出言阻止,眼眸微眯,“知禮哥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在她面前,替林見歡出面?
裴知禮面色不改,躬身重複道:“公主三思。”
還說!活脫脫的木頭,虧了她送給他的這身錦服,穿上也一樣沒有感情!
她很氣,猛地一側頭,看向了台階下那淡如梅花的女子,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她居然在林見歡面前,被人下了臉子,還是她喜歡的人。
感受到了雲微的怒氣,林見歡微微撤退了幾步。
因為,雲微她有隐疾,生氣的時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會打人甚至......殺人。
裴知禮見雲微臉上浮現殺機,暗道不妙,伸手去攔,“雲微。”
“給本公主滾開。”
雲微拂袖揮開了面前的手,笑得陰沉,“普天之下,除了皇兄,沒人敢忤逆本公主。”
她從袖中抽出軟劍,寒光照射下的眸子竟逐漸猩紅,逐漸向湖藍身影靠近,少女語調中帶着機械的詭異,“知禮哥哥,上次明明才打過你,怎麼又不乖了。”
裴知禮面色晦暗不明,昔日的羞辱湧上心頭的瞬間,他竟第一時間想去确認林見歡聽到後的反應。
雲微不可置信男子的目光所及之處,譏笑出聲,“看來你是忘記該臣服于誰了。”
他這樣的人,眼底居然容得下黑白以外的色彩。
她氣到牙齒打顫,擡手就是揮劍,她知道,裴知禮不會躲的。
清幽的涼亭中,利刃劃開秀錦衣帛,飛起點點血花。
跪在地上拱起幾脊背的裴知禮瞳孔抖動,面前的淡粉衣裙燙了他的雙目。
林見歡掃了眼手臂上劃開的血口子,嗤笑看向雲微,“公主可滿意臣女這接下的劍刃?”
血花四濺,雲微手一松,眼神瞬間清明,她不可置信地張了張嘴,“你,你不要命了。”
她還是頭一回見姑娘家主動上門送死的,而女子面若寒霜,眸中的寒冷讓她忍不住畏懼。
林見歡居然不怕死。
不怕死的人,和瘋狗有什麼區别。
在裴知禮還沒出現前,林見歡算是與雲微相處時間最多的人,她太了解雲微這樣的小丫頭,仗勢欺人又欺軟怕硬,像她這樣不怕死的架勢,不把雲微吓一跳才怪。
但她也沒那麼好心,這一劍下去,不僅還了裴知禮的恩情,也給了她由頭賣慘。
清涼台飛泉噴濺,隻有女子清冽的嗓音,“臣女卑微,薄命一條,可臣女也是謝府的人,公主總要顧及小王爺的顔面才是。”
知進退,懂避讓。
這是林見歡慣用的手段。
軟劍落地,雲微的小臉上隻有嬌滴滴的傲氣,與方才那個大起殺心的瘋魔少女判若兩人。
她幾乎是屈膝跪在裴知禮身旁,話語染上幾分哭腔,“知禮哥哥,你知道我的,我不是故意的。”
裴知禮眉眼斂起,叫人摸不透他在想什麼。
不遠處樹枝攢動,驚起飛鳥盤旋。
來人腰挂佩劍,紅衣飄逸,鼓掌而歎,“好久沒看到這樣的好戲了。”
雲微公主見到來人,隻覺聒噪,禁不住眉心擰起,“賀将軍,嬷嬷教你的禮數你全不記得了嗎?”
林見歡循聲看去,綠葉遮掩下,是個極英氣的女子,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那雙黑眸比星星還亮,舉止張揚明媚,像是大漠邊高飛的鷹,豪氣十足。
是個新面孔,她不認得。
被雲微公主斥責的賀芍藥毫不在意,甚至是忽略,徑直走到林見歡身前,伸出手,笑容爽朗,“林姑娘,胳膊給我瞧瞧。”
林見歡愣怔了下,也沒有半分扭捏,很自然地将手臂遞到了她眼前。
賀芍藥粗粝的手握住了那皓腕,又漏出了明晃晃的小虎牙,“林姑娘的手比清泉水還軟。”
這姑娘怎麼和謝淮舟一樣。
林見歡頭一回被姑娘家調戲,不自然地咳了咳。
賀芍藥湊近瞧着傷口,咂舌道:“啧,劃得不淺啊,這要是碰到了脖子,腦袋得連着筋斷半截。”
賀芍藥嘲諷某人的意味明顯,旋即動作熟練地從腰間的小葫蘆裡抹了把黏膩的黑草藥,仔細塗在了結成血痂的刀口上。
“你......”
雲微直起身,想要回怼,卻在看到那一抹玄金衣擺時,身子一抖,立刻息了聲。
清涼台本就寒涼,可當玄衣少年郎信步出現時,溫度立刻降至冰點。
可他分明又在笑,可笑得實在邪氣,“公主這是?給我臉色看?”
雲微哪還有嚣張氣焰,隻是搖頭,一個勁說她不是故意的。
她心裡門清,皇兄是寵愛她不假,可在他的江山面前,她什麼也不是。
謝淮舟的地位和權勢擺在那,若是他不爽,告到皇兄那,她恐怕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想到這,她也不顧裴知禮了,趕忙跑到林見歡面前,裝得可憐巴巴,“歡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你能原諒我嗎?”
在少女濕漉漉的眼神中,林見歡粉唇輕啟,“自然。”
在雲微松了口氣的時候,她不鹹不淡地吐了兩個字,“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