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罪惡之都,在入夜之後不止有喧嚣的黑暗,還有萬家燈火的溫暖。
毛煦熙把材料拿出來放到廚房,正要套上圍裙,手卻滑了滑,抓不住腰間的系繩。就在此時,一股冷香靠近,從後抓住了系繩,然後慢悠悠地幫毛煦熙系上。
“我自己可以。”
毛煦熙有些慌亂,尤其是那股熟悉的冷香和溫度壓上來的時候,莫名地讓她心慌。
就像身體接收到了某些會令她想起不愉快的信息,馬上有了抗拒的反應。
可是毛煦熙沒掙紮幾下,蕭韫言就已經系好了,并道:“讓我也稍微幫個忙,我有空。”
說完,蕭韫言已經準備去洗菜了。
毛煦熙以前總是希望有這樣的生活,兩個人的廚房,融在同一種生活裡,在撩人的夜色下,譜出溫馨的時光。
毛煦熙希望那個人會是蕭韫言,而此時此刻,她的夢想成真了,卻早已經過了做夢的年紀,她倆的關系也多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命運就是這麼可笑,錯位的希望隻會讓現實變得更加諷刺。
毛煦熙本來還以為蕭韫言一定會笨手笨腳的,還想着找個錯處把她趕出廚房。然而,蕭韫言卻把毛煦熙每一個吩咐都做得很好,一絲錯處都挑不出來,一如她對待工作的專業态度。
無奈,毛煦熙隻能讓蕭韫言繼續幫忙,畢竟家是她的,廚房也是她的。
飯做好後,兩個人便吃沉默地吃起了飯。今天做的全都是粵菜,是蕭韫言點的菜單,她什麼心思,毛煦熙自然明白。
也怪自己實在吃不了辣,之前演得不像,騙不了蕭韫言。
“嶽鵬的移交程序已經都做好了?”
又說起工作,蕭韫言知道隻有說起工作,毛煦熙才會跟自己多說兩句。
“還沒,明天還要錄最後一份口供,兩次殺人的過程是怎麼樣的,都得記錄下來。”
而且,毛煦熙還要問嶽鵬關于那個瘋狂命理師的下落,她隐隐覺得這個人是自己的大麻煩。
“按你的經驗,一個四個月的胎兒剖腹取出的話,黃桂芳不會有危險嗎?”
毛煦熙問了之後,蕭韫言道:“當然很危險,而且隻有胎兒死在腹中,執刀的醫生才能更有把握留住黃桂芳的命。”
“執刀的醫生需要十分精準的刀法才能做到最大可能保住黃桂芳的命,而且我懷疑切割天靈蓋也是那個醫生幫忙的。”
毛煦熙聽了後,不禁皺起眉頭,問道:“我們就找不到那個黑市醫生嗎?”
“不大可能,除非嶽鵬願意說,可這些黑市醫生背後都有組織,要是嶽鵬出賣他,嶽鵬的家人恐怕會遭到報複,所以他大概率是不會說的。”
蕭韫言雖然是法醫,也很少跟醫院的醫生聯系,可醫學界的事她知道不少,環海市黑市醫生的情況她早有耳聞。有些隻是為了兼職賺點外快,有些黑市醫生的背後是有組織的,有更大的犯罪鍊,這不是現階段她們能夠接觸到的。
不過聽說,莫霜最近有嘗試查這條線,可進展不大。
“不過,黃桂芳被人剖腹取子,還能恢複得這麼好,我想是有特意調理過。”
毛煦熙聽了後,便道:“我想是嶽鵬給錢她調理的。”
“這麼好心?”
蕭韫言吃了口雞肉,她在臨時羁押室裡聽了會兒兩人的争吵,她并不認為嶽鵬有這種良心。
“不過是為了留住她的命給嬰靈養魂罷了。”
蕭韫言聞言,沒有再問下去,這其中有什麼邏輯,她大概能想明白,沒想到這個男人比自己想的更加可惡。
一頓飯吃完後,蕭韫言思慮幾番,道:“小熙,我能跟你聊聊嗎?”
毛煦熙正好站了起來準備收拾碗筷,聽到蕭韫言的話,停下了動作,疑惑問:“聊什麼?”
“當年的事。”
“不想聊,沒什麼好聊的。”
毛煦熙非常快地回答,好像怕遲一秒就會被什麼惡鬼抓住一樣。她已經把自己的傷養好了,沒必要又拿刀子把傷疤切開,讓蕭韫言看看自己的血是怎麼流的。
她害怕,害怕再提起那一場杏花落下的季節,害怕再提起深夜裡不為人知的暧昧,更害怕提起兩人擁抱時自己曾經想過的永遠。
蕭韫言也站了起來,有些局促地道:“小熙,對不起,當年是我做錯了。”
毛煦熙再一次聽見蕭韫言的道歉,不禁深吸一口氣:“夠了,蕭韫言,道歉已經沒有意義了,當年的事我已經走出來了,不要再把我拖回去。”
說完,毛煦熙正要把自己的碗筷拿進廚房,蕭韫言追了過去道:“那我們能夠重新開始嗎,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毛煦熙頓在了廚房門口,心一陣陣收縮,像是被人緊緊抓住,想要探一探她心髒深處那個不為人知的傷口。
忽然想起那黑暗的一年,在半醉半醒的時候,她曾經想過,如果蕭韫言來找自己,自己一定會再跟她在一起的,可是現在呢?
現在,她隻覺得當時的自己是個傻子,現在的蕭韫言是個笑話。
“再給你耍一次嗎?蕭韫言,我勸你善良。”
毛煦熙正要走進廚房,她感覺到身後蕭韫言正要靠近,她轉身要去擋,卻還是沒來得及,被蕭韫言從後緊緊抱住,就一個瀕死的人急需要抓住什麼救命稻草一樣。
屬于蕭韫言的冷香襲來,溫暖柔軟的懷抱緊緊包裹着毛煦熙,讓毛煦熙有些恍惚,仿佛想起了那一天,蕭韫言第一次抱自己,她緊張得渾身僵硬,像塊石頭。
當時她想,自己一定是這世界最幸福的人了,可是現在這種‘幸福’變成密密麻麻的針,刺得她渾身發疼。
“放開!”
毛煦熙像隻炸毛的貓咪,腦子裡不合時宜地想起什麼小番茄,燈什麼的,都讓她感覺到渾身不适。
“小熙。”
蕭韫言的聲音沉下來,毛煦熙的掙紮也緩了下來,拉回自己的冷靜,她不該再多給蕭韫言任何情緒才對。
“不要不理我可不可以?”
毛煦熙安靜地聽着,胃隐隐作痛,忽然覺得自己休學的那一年真是最正确的選擇。如果那時候蕭韫言對自己死纏爛打,說不定自己真的會往返地獄,被折磨瘋。
“蕭韫言,我們隻是房東租客和同事關系,不要糾纏我,放開。”
蕭韫言慢慢地松開毛煦熙,毛煦熙這才進了廚房,放下碗筷,然後快速地回去房間,一眼沒看落寞站在原處的蕭韫言。
在房門關上的時候,毛煦熙好像聽到了蕭韫言說了一句:“我這輩子不想再錯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