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在大家眼中,路嶼舟一直跟“不好相處”是劃等号的。
這就有點扯了。
路嶼舟屬于面冷心熱的款,哪怕是兩人關系最生硬的時候,盛遇也沒覺得他是個難相處的人。
最多是刻薄了點。
“那你去買路嶼舟的榨菜。”思緒有點飄遠了,盛遇仰頭靠上牆壁,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給柴翰出馊主意:“他前幾天不是發朋友圈嗎,說買十罐榨菜送一期輔導課,你就讓他輔導你長高。”
“你在講什麼屁話?”柴翰說:“他好幾天沒發動态了,上一次發還是那條狗,榨菜是兩個月前發的。”
盛遇把路嶼舟的書挪了個位置墊着腦袋,睫毛懶洋洋地垂下來,說:“你怎麼把他的朋友圈記得這麼清楚?”
柴翰悻悻的,“據說他喜歡臨睡前發動态,我觀察他的作息時間,方便我模仿。”
“那你再看一眼,就前天發的,晚上十點多,我還點了贊,那條就我一個人點贊……”
話音戛然而止,盛遇睫毛抖了兩下,蓦然睜開眼來。
他望着虛空,像是突然哪路神仙點了一下天靈蓋,陡然開了竅。
柴翰:“盛遇?”
“嗯……啊?”盛遇踩着桌子的底杆,毫無邏輯地晃了兩下,他強壓笑意的模樣跟平時不一樣,唇角抿着,低下頭去,長睫毛錯落地遮着眸光,反倒給人一種不爽的錯覺。
柴翰還以為自己把人問煩了。
“那我先回去了,下次聊。”
等無關人員走遠,盛遇随手抄了路嶼舟桌上一本書,翻開,把臉深深地埋進去。
他悶着嗓音罵了一句:“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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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遇今天心情挺好。
夏揚都看出來了。
第一節課鈴響,夏揚拍了拍昏昏沉沉的腦門,準備接點熱水給自己泡杯咖啡,走前敲了兩下盛遇的桌面,“要喝水嗎?我給你帶。”
“唔,等下。”盛遇快速把最後一行筆記記完,微舒一口氣,哼了兩句民謠小調,在桌肚裡扒拉兩下,掏出一個塑料瓶,“你那速溶咖啡還有嗎?”
“……咋?你要喝?”
“幫我泡一杯。”手指捏着筆轉了一圈,盛遇把塑料瓶怼他懷裡,彎起眼睛,“謝啦。”
夏揚趕緊擡頭看了一眼窗外。
路嶼舟桌上的書被碰挪了位,不快地擡起眼來,“你幹嘛?”
夏揚:“看一眼天上有沒有下紅雨。”
路嶼舟:“……有病就吃藥。”
“有病的是這位!”夏揚指着盛遇,超誇張地說:“他一整節課都在晃椅子,剛剛還哼歌,而且!他竟然讓我給他泡一杯速溶咖啡!速溶哎!他之前從來不喝的速溶哎!”
正晃着椅子的盛遇倏地停了。
路嶼舟擡起眸光,看到前桌有點不自在微蜷起來的脊背線條,從桌肚裡掏了另一個塑料瓶給夏揚:“給我也泡一杯。”
保姆夏揚:“……”
夏揚一走,路嶼舟就拿筆戳盛遇的背,“回頭。”
盛遇側腰是敏感部位,每次一戳就驚弓之鳥一樣彈起來,這次也一樣,但他彈起來一秒,很快又把臉趴了下去。一隻手臂屈起來,用來埋臉;另一隻手擋在背後,生怕路嶼舟又偷襲,“幹嘛。”
嗓音也悶悶的,不知道是憋着笑還是憋着壞。
路嶼舟:“一上午了,你在樂什麼?”
盛遇悶聲說:“沒樂。”
純粹是覺得好玩。
人的大腦怎麼能想出這種馊主意?
深吸一口氣,盛遇平複了呼吸,若無其事地回了頭:“你昨天給我遞的小紙條我看了。”
“……”路嶼舟一下收回了筆,佯裝冷漠地垂下目光,道:“嗯,需要嗎。”
盛遇臉上被壓出了兩道紅印,他側坐着,托着腮沉思片刻,“你幹嘛突然關心我的進度啊。”
這是他最疑惑的問題。
上次在辦公室還老大不樂意,怎麼突然上趕着要給他補課?
“稱不上關心。”路嶼舟把他推歪的書山整理好,淡聲說:“怕你一直生氣,氣出毛病。”
盛遇:“……”
話不是很好聽,但他瞬間懂了。
路嶼舟平日走在路上,左臉寫着“關你屁事”,右臉寫着“關我屁事”,但這位跟大黑一樣的純恨戰神,骨子裡其實是個挺細心敏銳的人。
大概是上次辦公室後他太惱火,讓路嶼舟捕捉了幾分端倪,這個年紀的男生,面子比天大,在哪兒下的面子,就要從哪兒找回來。
表面上是補課,其實更像是一種低頭。
别人低頭是請客、說開、和好三件套。
路嶼舟比較特别。
他不請客也不吱聲,一會兒發條僅某人可見的朋友圈,一會兒往人家書包裡塞個小紙條,像長了根刻着‘示好’的小觸手,時不時伸出去戳一下,等着對方看到觸手上的字。
盛遇沒懂路嶼舟态度軟化的原因,但這不妨礙他覺得這操作好笑。
他緊抿着唇,沒敢在路嶼舟面前露出分毫。
前後桌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賭博,把整個後背的命門毫無保留交出去,人家一爪子就能給你戳上天。
“哦,那……”
教室外天色正好,路嶼舟支着額頭,眼皮擡着,眼珠邊緣映了一圈剔透的光。
盯着盛遇看了兩秒,他忽然眯起了眼。
“盛遇,你耳朵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