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居采在對面細看着自己手裡的畫，想也沒想接道：“應是落‘潺潺’的章，‘伯鸢’與‘潺潺’是一對。”“怎麼你要落‘伯鸢’的章嗎？”

孟臨溪以為他要作弊用伯鸢的名頭拉票，但還是拿過朱砂印泥給他，他卻習慣性調了頭綠和钛白先畫朵花再落印，孟臨溪癟嘴道，“你畫這花，和你直接落伯鸢的章有何區别。”楊居采笑了，收起筆來隻落了“居采”的印。

“唉，與自己一同學畫的青梅竹馬比自己先出名，就是會有這樣的心理落差。”孟臨溪搖頭道，起手招了怡人把畫封好交出去。

“你的畫我是一眼沒看，你自求多福吧。”楊居采也封好交了出去，“我們各自努力，一起登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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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考陸續已有作品上交。

二人這幾日都住在靈境大街上的小院，楊居采說居不可一日無竹。給此間小院取名作綠竹齋。這日孟臨溪從外面回來，楊居采已經在門口拿着一袋子畫筒等她了。

她高興地淨了手，吩咐怡人上茶，準備好好看看。楊居采接過怡人手裡的茶說：“現在陽光正好，我們去院裡看吧。”待怡人可人擺好桌，孟臨溪已經迫不及待把畫筒打開拿出裡面的畫細細看了起來，楊居采在旁泡茶。她不時看到好的畫拿給他，他擡頭點評兩句，又低頭去泡茶，完全不奪了她主事人的權利。

怡人可人在旁看這賞心悅目的一幕，真恨不得二人立馬從青梅竹馬快進到舉案齊眉。

“小采，你看這幅！”孟臨溪将手中一個長卷遞過去，這幅畫的作者取了“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這句，畫了齊魯大地的幾座城池在衆山環繞中，“這人倒是有畫輿圖的天賦。”

楊居采湊過來看了兩眼，說道：“張裡器，我見過他畫的《汴河道裡圖》，确實善于畫輿圖。”孟臨溪将他畫作放在一邊，招手讓可人去問這張裡器家住哪裡，她要上門拜訪。

問回來說是就住在登台齋裡，孟臨溪起身走向那扇小門準備去到前院。“等下。”楊居采叫住她，二人在院裡閑适慣了，剛剛亂了妝發也沒在意，他起身幫她扶好頭上的钗，又捋了捋前面的碎發才讓她過去。

進入前院，早有人通知張裡器在議事廳等着，他聽說要見他的是主事人，十分重視，早聽說這位做事果斷、屢出奇招的主事人有慈悲心腸，今天終于能見到了。等看見孟臨溪本人時，他驚詫了一下，沒想到竟是這樣一個二八少女，行了禮，規規矩矩在旁邊站着。

孟臨溪見他如此拘束，請他坐下，聽他說是愛州人眼睛一亮：“張師傅，我看了您的參賽圖，想必您在畫輿圖上十分在行。我哥哥在愛州做官，正缺一位輿圖師，您在齋裡畫畫一個月5兩銀子，您看我給您100兩銀子，您可否随我哥哥在愛州待一年？”

可以看出張裡器聽完十分心動，卻有難言之隐：“謝主人擡愛，但我這是一人兼兩份職，白天我還在步軍司畫城防圖。”登台齋畫師無需坐班，隻要每月交夠一定數量的畫就可以，所以他此舉也不算違規。

“既然在步軍司有職位，步軍司應也配了寝位，怎麼住在齋裡？” 裘掌櫃看出張裡器的糾結，想幫孟臨溪促成此事，所以墊了句話。果然，張裡器聽了這話更局促起來：“步軍司給的寝位是與那些習武之人一起睡大通鋪，鼾聲大氣味臭。登台齋于我有恩，開放廂房給我住，我不是那不知恩圖報的人，我這就……”

“張師傅且慢，我知道您的難處，輿圖不像花鳥人物畫，買的人不多，步軍司好歹是個長久的營生，我倒是也認識一些步軍司的關系，若是幫您打通了關系給您留着位置，您可願去愛州助我哥哥？”孟臨溪清晰的聲音在屋中響起，一錘一錘鑿在張裡器的心中所想，他忙行了一禮：“姑娘的恩情我感恩戴德，定不負所托。”

孟臨溪起身出門讓可人備了馬，準備現在就去，可人撇撇嘴：“不會是要找小顧大人吧。”

孟臨溪翻身上馬，一馬鞭虛抽過去：“就知道小顧大人，那侍衛親軍司的都指揮使是我後母的表姐夫，攀附一下還是可以的。”

“姑娘你以前可最煩攀附權貴，怎麼做了生意就不一樣了，這就是傳說中的銅臭味嗎？”

“臭丫頭，還攀附權貴，你家姑娘我就是權貴。你也不看看為誰，若不是為哥哥我也不會如此殚精竭慮求上求下。”二人拌着嘴打馬離開。

步軍司衙門裡，顧青山正在訓斥官兵。麻沸散是齊宋官方嚴格管控的藥劑，每副藥開的劑量和每個藥鋪可儲存的劑量都是有限的，若是被發現超售重則發配嶺南十年。近日京中有人私售一批麻沸散，雖然劑量沒有超标，濃度卻極大，價格極高卻被有些病入膏肓的人所追捧，還有平常人買來尋求刺激，短短一周，因吸食麻沸散神志不清上街砍人的案件發生了兩次，顧青山安排官兵蹲哨跟蹤，派出去4條線無一所獲。

孟臨溪求見的梁成去宮裡複命了，此時衙門裡管事的隻有顧青山。傅英來報弘化郡主求見時見他正在氣頭上，怕他又說出什麼混賬話來，立馬小跑着跟在他身邊，卻見顧青山轉身出門進花廳前深吸一口氣，換了和風細雨的語氣同她說話。

這轉變驚呆了正準備跨進去的傅英，他收回跨進去的一隻腳，老老實實坐在門口連廊上，預備不對勁随時往裡沖。

不一會兒，孟臨溪一邊說着：“感謝顧大人行此方便。”一邊往外走。傅英也站起來送了郡主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