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哥兒——”辜皓棠搖晃他的肩膀,應歌鳳不出聲,他逐漸地睡過去了。
夢裡還是他大哥,病亡的額娘,橫死的阿瑪,以及阿瑪的頭顱。它懸在月光之下,仿佛是被月光所殺。
辜皓棠六點多鐘才走,他趕火車去北京。目前的局勢動蕩,北伐軍侵兵北上,政府燕巢幕上,他舅舅的官職自然也是岌岌可危,應當早做打算。
應歌鳳醒的時候大概是中午了,外頭雪下得更大,茫茫一片,屋頂都發白。
今年的雪早,西曆新年還沒到天就冷成這樣。
應歌鳳把照片夾在那本《禦批通鑒輯覽》裡,又把輯覽收進床頭櫃的抽屜。他覺得頭疼,揉一揉太陽穴,揿電鈴叫傭人上來。
來的卻是三眼,狗東西打扮得幹淨爽利,連眉眼都清秀了幾分。才跟着小戲子沒幾天,這就變了大樣子。
“給我弄杯熱蔻蔻過來。”應歌鳳撩開深綠的珍珠羅帳子,穿上拖鞋。
“爺,沒有熱庫庫,隻有姜糖茶。”三眼不懂英文,說話夾帶着口音,把應歌鳳逗樂了。
“行,就喝那個吧!”應歌鳳也不跟他生氣,穿着睡袍便下樓。
樓下靜悄悄的,沒有人。天冷,小厮們都混在門房裡打牌吃酒。
三眼領着應歌鳳到東偏房,應歌鳳站在花架旁邊,透過玻璃窗看見周天钰坐在廊下看一隻熱爐子。他搖蒲扇,煙灰引上來撲在臉上,濃長的睫毛眨一眨,眼睛都紅了。
小戲子這是在給他熬姜茶。
應歌鳳忍不住微微地笑,他叫三眼去取衣架子上的銀狐毛大氅,捧在懷裡就去找周天钰。
周天钰隻穿了件薄薄的夾襖,凍得鼻尖都通紅。爐子裡的姜湯滾起來,正要倒,卻聽見一聲輕微的咳嗽。
“你起來了?”周天钰回頭,朝應歌鳳笑。
應歌鳳故意不理睬他,把大氅往三眼懷裡一塞,扭過頭去:“給你家爺穿上。”
周天钰披上大氅,走到應歌鳳面前,拉他,應歌鳳似乎很勉強才被哄到了椅子上。
三眼托着金珍邊的碗,裡頭是剛熬出來的姜湯。
“你喝一點,去去寒氣。”周天钰望着應歌鳳,“昨天叫你等我是我的不對,你别因為我傷風了。”
應歌鳳不言語,卻還是一口氣把姜湯喝完了。
兩人坐着沒說話,真在看雪似的。
周天钰悄悄地,把手伸過去,握住應歌鳳的手。應歌鳳瞧他一眼,他就挨近一點。
“燕翾,昨兒我話還沒說完呢!”周天钰仰着腦袋,額前的頭發長了,刺眼睛,他往應歌鳳肩上蹭了蹭。
彼此貼得極近,熱而急促的呼吸交融一處。應歌鳳低頭,忍不住親在周天钰臉頰上:“你老實告訴我,那個雪貞到底是誰?”
“雪貞就是我師哥。”周天钰說,“我跟你講過的,那個跟西頭霸跑了的師哥。”
“我在舞廳裡仿佛是看着他了,可找過一大圈也沒有找見。不知道怎麼還把自己繞迷路了,好在碰到一個西崽,我叫他帶我出來的。”
應歌鳳睨着他,别有深意地說:“周老闆,你這樣記挂你的師哥,看來是很愛他啊!”
“是啊。”周天钰天真地點點頭,“師哥對我很好的。”
“哦?怎麼個好法?“應歌鳳眯起眼睛,手搭在周天钰腰側。
周天钰不自覺地就往應歌鳳身上靠,應歌鳳的手往下滑,托住周天钰的屁股,他幹脆把人摟進了自己懷裡。
周天钰坐在應歌鳳大腿上,受他把玩:“師哥他給我留好吃的,替我挨打,教我唱戲,我——”
他猛地沉默了,周天钰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在發抖。
應歌鳳揉他的大腿根,捏得他骨頭發軟。周天钰腦袋裡轟轟響,應歌鳳在他耳朵邊上說話,聲音低而暧昧:“我對你不好嗎?”
周天钰攀住應歌鳳的脖子,眼神濕潤得亮晶晶:“你是你,不一樣,我是把師哥當親哥看。”
“那你說,我是誰?”應歌鳳收緊了胳膊,不錯眼神地盯着周天钰。
周天钰攥緊他的衣領,往下拉,兩雙嘴唇就溫柔地貼着,摩挲着。周天钰膽戰而謹慎地伸出舌尖,他舔舐,品嘗,想由此吐露一點自己的真情。
“燕翾,你還不明白嗎?”周天钰一下含住應歌鳳的嘴唇。
應歌鳳似乎滿意了,他托着周天钰的腦袋回吻他。
那銀狐毛的大氅掉落在地,被飛揚的火星子灼出來兩個漆黑的洞。
親了好一會兒,周天钰冷得打哆嗦,臉卻通通紅:“燕翾,今兒我還沒吃藥呢,怎麼就感覺不對勁了?”
應歌鳳心懷不軌地笑,他的手探進周天钰袖子裡,一直摸到胸口去,“要不要我給你治治,保準比仙丹還靈!”
周天钰隔着薄棉襖握住應歌鳳按在他胸口的手,兩片密長的睫毛垂下去,臊眉耷眼的,隻是不應聲。
“小钰兒,這回可是你願意的。”應歌鳳一把将人抱起,往卧室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