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經理來了,周天钰先跟他緻歉:“昨晚上我不大舒服,戲沒唱好,給您添麻煩了。”
經理客氣地一笑:“周老闆,瞧您這話說的,戲班子給我發薪水,這就是我該幹的活兒。”
周天钰請經理坐下,又說:“是啊,您管戲班子也都一年多了,是自己人,這倒沒什麼了。”
經理一時之間愣了愣,他不知道周天钰這話中之意,于是也沒有說話,靜候下文。
“可座兒是花了錢的,昨天聽我唱那一出卻是不值。”
“那按您的看法——”經理皺着眉,微微地湊上前。
“照價退票。”周天钰斬釘截鐵地說,“錢我出。”
應歌鳳靠在椅邊上,摸着周天钰的手聽兩人講話,聞言便驚得朝他一看。
周天钰還穿着黑蟒袍,仍是半個奸佞太監。身子骨頭卻已經挺得筆直,腰背闆正,嫩白的臉露出一點鄭重的微笑。他發現他似乎是長大了一些,眉眼濃郁起來,烏黑明亮,隐隐地藏着些漂亮銳利的鋒芒。
小戲子,竟長着一把傲骨,有這樣大的魄力。
不僅是退票的錢,還有給戲院的賠償,班子裡各位演出人員的月饷,各種開支加起來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經理想勸,但周天钰已經起身,朝他作了個揖:“您辛苦。”
三眼捧着長袍跟在周天钰後頭,伺候他去裡間換衣服。
應歌鳳一屁股坐下,吃一點周天钰剛用過的雪梨湯,又扭頭瞧着經理:“您還有事兒?”
經理面露難色:“哪有這個說法,周老闆他怎麼想的?”
票一旦售出概不退換,明碼标價,童叟無欺,周天钰這又是鬧什麼亂?
“這都不明白?”應歌鳳拿帕子一擦嘴,兩手抱着吊兒郎當坐在那裡,“周老闆是覺得對不住座兒,他唱壞了,理應賠。”
“可是,咱們賬上——”經理尴尬地笑笑。
戲班子的流水銀錢都是由他登記,周天钰唱一場戲多少收入他一清二楚,小戲子才出道沒多久,哪有那麼多錢。
應歌鳳站起來,擡腳,把皮鞋擱在圓凳上,拿帕子擦了一擦,便對經理說:“他沒錢,我有。你報個數,我開支票給你。”
他撂下話轉身就走了,到裡間去找小戲子。這時候周天钰該是脫光了,正好上手摸一摸,抱一抱。
經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忍不住低聲罵道:“倆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