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歌鳳推門進去,兩盞黃花梨木的落地宮燈照得小戲子臉龐明亮。他側着身,正在脫衣裳。
“小钰兒!”應歌鳳湊上前,猛地從背後抱住他。
周天钰扭頭,嘴唇挨着應歌鳳的嘴唇,兩人眼神相交,彼此都透出一種纏綿濃情。
應歌鳳摟周天钰的腰,迫不及待地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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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歌鳳玩弄他沒有個分寸,手勁太大,周天钰疼得直颠腳,他要往後躲,一下卻撞到了衣架子。
那上頭挂着一身戲服,黃色軟緞繡花裙秧,碎金孔雀翎披肩,還有一條束腰小裙,裙身鑲五彩亮片。
兩人仍摟在一處,頭臉被那孔雀羽衣罩住。暗暗的,融着急促濃重的呼吸。
應歌鳳跟周天钰說話,聲兒輕輕的,他幾乎聽不見,隻有自己快而猛烈的心跳在轟轟作響。
合過眼神,接過吻,有過肌膚之親,連那事都做過了,可周天钰見着應歌鳳還是要臉紅要緊張。他的這出戲就這麼露出破綻,誰都能看得出來,他是真愛上應歌鳳了。
“周老闆,這唱的哪一出?”應歌鳳的手要摸下去,卻叫周天钰捏住了。
這是在後台,不得淫亵,否則壞了老祖宗的規矩。
“太真外傳,我扮楊玉環,第三本戲就要穿着這身站在玉盤子上跳舞。”周天钰推開應歌鳳,他往旁靠,拿過椅子上的襯衣穿起來。
應歌鳳正觀賞那件金翎霓裳,一時之間也就放下了色心。他看一眼周天钰換下來的太監服,不禁感歎:“你說你穿這身多漂亮,幹嘛非要扮醜?”
“我喜歡這出戲,唱得痛快!”周天钰得意洋洋地說,“我還是頭一次反串,沒想到竟取得這樣大的成功。”
“那你沒想想座兒喜歡不喜歡?”
周天钰捋一捋自己的衣袖,漫不經心地說:“沒想過。”
他猛然想到的是爹的教訓:你唱不了戲,你要唱隻能唱你自己的戲。
周天钰從前不明白,現在,他仿佛回味過來了。
葬身馬嵬坡的楊貴妃,亡國複仇的費貞娥,苦守寒窯的王寶钏,裝瘋賣傻保清白的趙豔榮,這一出又一出,都是照着本子演的戲。從大清唱到民國,往後還要接着唱,不知道到哪朝哪代。
那他自個兒呢?
周天钰沉默着,他笑了一笑,原來這就是自己。
豎刁,愛慕權勢的太監,弑君的逆賊,底下座兒都不叫好。大家其實都愛看他演女人,千嬌百媚,那份美簡直慈悲,菩薩一樣普度衆生。可他偏偏不愛這樣的自己,爹說對了,他就隻能演自己的戲。他唱戲出不了頭,就算是硬出了頭,總有一天會叫人砸了場子。
“周老闆?”應歌鳳瞧他一眼,知道小戲子在分心。他自己琢磨事兒呢,就是不告訴他。
兩人往外走,三眼就等在門口,手裡拎着周天钰的那隻小蒲包。
小戲子又餓了,從包裡掏點心吃。
都是應歌鳳親自差人去買的,水晶蓮蓉包,蟹殼黃燒餅跟紅白桂花糕。另外,他特意打電話回家,讓小廚房煨了一隻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