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戲子滿臉驚懼:“燕翾,你這是在做什麼?”
“殺了他啊。”應歌鳳負手立于台階之上,擡腳踩住那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我跟你說過的,我要他的命。”
濃重的腥臭讓周天钰胃裡翻湧,直想吐,但他忍住了,擡眼看着應歌鳳:“你,你在咱們的家裡殺了他?”
“是!”應歌鳳承認,他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王府裡大家是這樣殺人,在都督府也如此。
而周天钰愣住了,他簡直不能信。應歌鳳見着他永遠都笑,不高興也隻是使小孩子般的壞脾氣。他的燕翾向來細心體貼,溫柔多情,不該是這樣殘暴的人!
周天钰感覺自己的手被握住了,應歌鳳拉他進去:“下雪了,别站風口,當心凍着。”
周天钰站着,隻是不動。
應歌鳳打量他,細察着他的神情,小戲子在生氣,并且動了大氣。
可應歌鳳不明白,殺個人罷了,削顆腦袋罷了,這有什麼?
當年太後她老人家一道谕令發下,午門斬首百人,血從斷頭台上湧流而下,直沒到腳跟。台下無一人敢怒目,無一人敢叫嚣,皆是鼓掌稱好。
應歌鳳認為周天钰不過是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所以一時受驚,哄一哄也就好了。他伸手想抱牢他,卻被重重搡開。
周天钰擡起頭來,目光冷而硬:“你為什麼殺人?”
“當然是要替你報仇。”應歌鳳皺起眉來。
“你打他一頓,也算是教訓,何必要殺——”
周天钰話沒說完,應歌鳳便發出一陣冷笑。
小戲子,簡直純真得愚蠢。
應歌鳳嚴肅了神情,那麼正經地刻意地喊他一聲周老闆:“你别忘了,是誰要你唱淫戲,是誰要輕薄你,又是誰傷了你的腿?”
周天钰臉漲得發紅:“可你也不能砍他的腦袋,沒有這個道理。”
“我說的話就是道理。”應歌鳳垂眼看着他,背挺得筆直。
“你,你分明是不講道理。”周天钰急得攥拳頭。
應歌鳳不禁露出譏諷的笑容,他凝視着周天钰,逼上前一步。
那麼近的,應歌鳳将這張瘦而白的臉看得分明。小戲子蘊着淡淡的淚,淚中是他的影子,他像融化的雪,水一樣在他眼中流動。
他的小東西,多漂亮,多潔淨,多仁慈,簡直像個濟世的菩薩,愛衆的聖人。
“好,那就算我不講道理吧!”應歌鳳道,“從今往後,周老闆的事我一概不管。你叫人欺負了就去打他一頓,看他下次還敢不敢!”
周天钰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應歌鳳揚手,喊衛兵上前:“給我把廖老闆的腦袋好好地裝起來。”
聲音亮而發狠,是故意說給他聽的。
應歌鳳嘴角帶着一絲冷漠的笑:“就用那隻玻璃匣子,底下鋪上日本的香粉紙。裝好了,然後供在佛龛裡,一日上三炷香,也算是我應歌鳳給廖老闆的一份禮。”
“燕翾,你——”
“去啊。”應歌鳳朝衛兵吼,他轉身,并沒有理周天钰。
廖金西的腦袋還沒有裝好應歌鳳就走了,周天钰拉他的袖子,應歌鳳甩開他,連頭都不回。
汽車轟轟兩聲就疾馳而去,周天钰手裡還攥着應歌鳳襯衣上的一顆紐扣。
其實早就松了,應歌鳳說要扔,周天钰不舍得,說扣子松了可以補。他想今天吃了午飯給他縫一縫的,但眼下,看來是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