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歌鳳跟周天钰到了上海在和平大飯店下榻,兩人一進套房就開始卿卿我我,膩歪到天黑才出門。
傅景沂派小厮來請,說去二樓的西餐廳,幾位商界大拿已經等候多時。
應歌鳳置若罔聞,擁着小戲子上車就直奔戲園。
今晚是兩位伶界大王打對台的第一出,《紅拂傳》跟《女起解》。此事幾乎轟動滬上,舉城皆空,大家夥兒都跑天蟾瞧熱鬧去了。
直到深更半夜,應歌鳳才帶着周天钰回來。小戲子看戲看得不盡興,自己又唱起來。
柔調子,回環往複,小腔兒的氣運都聚在腹中,熱烘烘。他那一雙醉眼眯着,直往應歌鳳臉上瞧。
應歌鳳喝下小半杯朗姆酒,上前将周天钰摟住了。
“小東西,怎麼臉這麼紅?”應歌鳳說着,手便伸進周天钰的襯衣裡,去摸他的背。
已經膩出一層薄汗,可見是熱着了。
小戲子笑嘻嘻,忽地捧住應歌鳳的臉親他的嘴唇。舌頭也不老實,長驅直入,糾纏他的舌頭。
應歌鳳被周天钰按倒在大藤椅上,酒杯摔得咣當響。
兩人還要繼續纏綿,隻聽轟隆一聲響,窗戶玻璃都狠狠發震。
周天钰扭頭,看見不遠處騰起一陣明亮的火光。
“燕翾,又打仗了。”周天钰說道。
應歌鳳把周天钰抱在懷裡,撫摩他的背:“沒事,有我在呢。”
他們靜靜地沒有動,也沒有說一句話,隻是看着火的猛烈燃燒,子彈激射,在夜空中拖曳出長而刺眼的白光。
應歌鳳知道,這是外國人打進來了,跟國軍已經在距離上海港灣不遠處的南京開戰。
然而,上海城内依舊歌舞升平,不斷的香車寶馬,不盡的衣香鬓影。
周天钰站起來,他扶着欄杆的手逐漸捏成拳頭。
應歌鳳仍然抽煙,瞧着那些紛飛的戰火。果然美麗,猶如絢爛的煙花,這樣刺眼奪目,直教人想流淚。
這一場又一場的仗,從百年前打到今天。長毛發匪,英國人德國人法國人老毛子,現在又輪到日本人了。
而他,丢了貝勒的身份,丢了王府,丢了清白,差點,連命都丢了。
應歌鳳伸手去拉周天钰的腕子,他突然覺得冷,很想抱一抱他的小戲子。
周天钰卻是紋絲不動地站着,他問應歌鳳,又像是喃喃:“日本人要打進來了,咱們也會死嗎?”
“别瞎說。”應歌鳳把他拉進懷裡,親他的臉頰,依然哄他。
周天钰擡眼,看着他。他笑了一笑,說道:“我不是怕死,我是怕,咱們不能死在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