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了三天的五個人同時将視線鎖在那張餅上,但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崖生忌憚那三人的力量和敏捷,那三人則懼怕崖生的石頭和花生的靈巧。
自鐵門缺口跑進來的光柱站在餅上,仿佛在勾引他們:快來啊,快來啊。
終于,老二忍不住了——錯過這次,就得再餓六天,到時候沒被人打死,反而要活活餓死在這個鬼地方了。
老三伸手想攔他,卻被老大制止——即使老二被一石頭打死,至少他能知道另外兩人的藏身處。
老三顯然也是想明白了這一點,兩眼通紅地瞪着矮個兒,又看了看沖出去一半的二哥,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自己也跟着跑了出去。
蠢貨!
不過,倒也省了我的事。
矮個兒藏進洞口的石縫,觀察着外面的動向。
果不其然,一塊巴掌大的石頭長了眼睛一樣沖着前面的老二飛去,不等他有所反應,就已經被打中了後腦,鮮血和腦漿紅紅白白地灑在老三身上。
蠢貨。
矮個兒又暗罵一句,心裡已清楚另外兩人就躲在離他們不到一百米遠的洞裡。可惜他水性不好,也不善攀援,一時竟拿他們沒辦法。
隻能等他們自己出來了。
矮個兒在石堆裡選了一塊最尖銳的,勉強當作匕首。
“二哥!”
從小對自己最好的親人慘死在面前,大塊頭兩眼猩紅,餅也不要了,沖着飛石來的方向跑了過去。
崖生盡量沉穩地應對着,撿石頭、扔,撿石頭、扔,撿石頭、扔。一連三塊石頭砸中身體,那人卻不知道疼一樣,額角、眼眶和脖子都流着血,将他染得看起來如同地獄的惡鬼。
“拿命來!”
他蹬着石塊,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攀上石洞,一拳掄向崖生的面門。崖生下意識向右一歪頭,指節堪堪貼着他的左臉頰擦過,粗硬的皮膚擦掉他一層面皮。
下一拳沒能躲過,直打在了他的左肋,一陣暈眩後,崖生隻覺得挨打的地方像有火在燒,疼得幾乎要把他撕碎。又撐了兩下,他兩眼一黑,嘴裡湧上一股濃郁的甜腥。
花生見崖生吐血昏厥,大喝一聲,撲上前抱住那人的拳頭,把自己當做肉盾,架在了崖生與那個瘋子之間。
大塊頭見被人攔住了報仇的鐵拳,卯足全身力氣,打向肉盾的頭部。花生為了不暴露崖生,整個人向上一竄,避開了頭部的重擊,柔軟的肚子卻嵌入一記重拳。
花生悶哼一聲,痛苦地蜷縮了起來。
那大塊頭再次揮起胳膊,卻渾身一僵,抽搐了兩下,後仰倒進了深潭中。
三天前,崖生給他胸口留下的那不深不淺的一道傷口,此刻竟成了他的索命真兇。
小窗外的人聽得多個人的聲音,歎了口氣,合上了小門。而趁着混亂,矮個兒跑到小窗下面,摸走了那張救命的大餅。
“崖生哥,醒醒,快醒醒啊。”
花生一手接着洞壁上滲出的水,一手輕輕拍打着崖生的肩膀。
崖生呻吟一聲,睜開了眼睛。
“花生,你怎麼樣?”
“喝水。”
花生把手裡的清水小心喂進崖生幹枯的嘴巴,順手替他擦去一點已經幹涸的血迹。
“我們活下來了。”
崖生虛弱地微笑着——這是花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他笑。
“崖生哥,還有一個人……”
小花生再也堅持不住,軟綿綿地倒在了他懷裡。
“花生?花生?!”
崖生低頭看向他全身,才發現小花生原本幹瘦的肚子此刻脹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炸開,一個青紫的圓印突兀地長在黃白的肚皮上。
“花生……”
崖生摸着他慢慢褪去溫度的身體,無聲恸哭着。
相隔不遠的另一個洞裡,矮個兒正狼吞虎咽着面餅。
隻需要再等三天,他們沒吃的,又挨了老三這麼多拳,根本熬不過我。
矮個兒琢磨着,嚼的更起勁兒了。
也正如他所料,崖生餓得整個人都虛浮着,左肋腫起一拳多高,燒的渾身滾燙。
不行,必須得吃點什麼。
模糊中,他的目光盯死在花生小小的身體……
鐵門上的小窗再次嘎吱一聲被打開,矮個兒自以為勝券在握,端着大哥的架子,走到了光柱附近:“放我出去,其他人都已經被我解決掉了。”
外面那人聞言,細聽片刻,滿意地開口:“不錯,等着。”
鐵鍊聲響起的同時,一枚飛石鑲進了矮個兒的腦袋。他不甘心地轉了轉頭,瞪着崖生躲藏的石洞直直倒了下去。
“嗯?”
開門的動作停了下來。
“開門,現在才是,隻剩一個人了。”
崖生撐着最後一點力氣,挪到鐵門底下。
“把眼睛蒙上。”
小窗中落下一條黑布。
待他綁好,鐵門終于被打開。饒是系上了布條,透過布條的光亮還是刺得崖生眯起了眼睛。
“你倒是夠狠。”
接引那人上下打量着他,看着他嘴邊的血肉污迹,默默跟他拉遠了點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