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主,選出來了。”
“不錯,能幹,還有一副好皮囊。”
被稱為洞主的那人端坐在黃花梨輪椅上,滿意地打量着崖生——終于有一個活下來的了。
“這兒是寒澗洞,暫屬仙族四大門派之一。你以後呢,就替我做做事,做得好了,本洞主自然虧待不了你。”
“洞主,草民身無長技,隻怕擔當不起洞主的賞識,反而誤事。但求洞主開恩,放草民回鄉另謀生路。”
崖生低低伏在地上——娘從前很忌諱在他面前提起仙族,隻教他離他們越遠越好。
又是這樣。
韓潇想着,蹙了蹙眉,懶散地向後一倚:“怎麼辦呢,這個小朋友好像不願意接你的班。”
将崖生帶過來的那人神色一滞,兩步跨到崖生面前,鐵鉗一樣的雙手毫不猶豫地掐住了他的脖頸。
“輕點,真死了就更替不了你了。”
窒息的暈眩裡,韓潇的聲音穿過耳膜:“要麼留下替我做事,要麼死。你犧牲這麼大才活下來,情願就這樣前功盡棄嗎?”
他的聲音如同鬼魅,直鑽人心。
“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後,嘶啞的聲音響起:“草民,但憑洞主吩咐。”
“很好。吃了這顆藥,你就是我寒澗洞的人了。”
透過淚水的帷幔,崖生看到面前那人手裡出現了一顆黑紫的丸藥,正直愣愣地盯着他的動作。
一股寒意從後背蔓延到全身。
無力反抗,崖生終于還是接過藥,動動喉結,把它順進了身體。
霎時,一股濃烈的寒意席卷全身,崖生定定地看着自己雙手的經絡變得青黑,顯得皮膚更加單薄而蒼白。
“這是寒毒丹,是用極寒之地的徹骨草精煉出的。服下它的人,每月十五便渾身筋骨松散,行動不便,有如在冰天雪地裡赤身而卧,渾身的骨頭更是會痛得如同被萬蟻啃噬。那個滋味兒,當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崖生愕然擡起頭。
“不過你别擔心,隻要你肯乖乖聽話,每月十四我都會給你一劑解藥。一劑解藥,可保你一月無虞。”
韓潇沒告訴他的是,服用過寒毒丹的人,少則三月,多則五載,最後都會因寒毒深入骨髓而死。
就像現在他身邊的這具傀儡,距吃下寒毒丹已經過了四年,現在毒發越來越頻繁,作為解藥的陽暑湯已從每月一碗加到了每七日一碗,竟也有些不夠用。
如今既然已經找到了新的,韓潇也很樂意就此賞他一個痛快。
“不過,為了讓你清楚毒發的感覺,這個月,是沒有解藥的。”
韓潇眉梢眼角盡噙着笑意,口吻和善。
“對了,我不喜歡亂七八糟的名字,從今天起你就叫傀,稱我主人。”
“是。主人。”
崖生艱難地開口,恐怖的冷意還沒有完全消褪,一股絕望狠狠攫住了他的心髒。
“下去吧,你就住熙安堂後邊的碧梧室,先把身上的傷治治。七日後就是十五了,别到時候熬不過來,白白浪費我一顆丸藥。”
十六日,熙安堂裡,韓潇看着被兩名修士架到自己面前的傀,命人将一碗陽暑湯盡數灌進了他的嘴裡。
“喝了這個會好很多。以後每月十四,你來我這領。記住,我隻喜歡事事順從的忠犬。”
“是,主人。”
“外面那群普通傀儡,我已經吩咐過了,你可以随意調動。他們沒腦子,不如你值錢,危險的事兒讓他們打頭陣,死幾個日後再補上就是。”
傀深深看了一眼那群神智全無的木偶,向韓潇叩首應下。
“把你身上的衣服換了,也是我寒澗洞的人了,别穿得一身窮酸氣。
“今晚,你替我去萬福村抓二十人來,記住,要年輕能幹的。”
“是,主人。”
走出熙安堂,傀隻覺得渾身都冒着寒氣,泡在正午的太陽裡也暖不起來。回到空無一人的碧梧室,傀盤腿坐在地上,一個個把石塊砸尖。
一個小修士抱着條鴉青長袍,怯怯地在門外說:“洞主讓我來給你送衣服。”
“多謝。”
傀拍拍身上的碎石,打開門,看着那小修士一怔,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小修士跟花生一般高,長相也有兩三分相似。
小修士見傀既不出聲也沒有動作,乍着膽子擡頭,卻正好對上傀泛紅的雙眼。聯想到同門講的他在地牢裡的故事,驚呼一聲,吓得丢下衣服就跑。
直到飛跑的背影從視野裡消失,傀才慢慢蹲下,撿起掉落的長袍。
換好衣服,傀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右手微動,銅鏡應聲而碎。
入夜,傀帶着二十顆噬魂丸,埋伏在回村必經的樹林裡。
一、二、三……十九。
還差最後一個。
突然,身後傳來一對男女的嬉笑聲。許是為了多待一會兒,他們繞了一條少有人走的路,撥開灌木叢,卻剛好撞上剛剛吃過噬魂丸、還癱在地上抽搐的鄰裡們。
女子驚叫一聲,拉着愛人轉頭想跑,一回頭,傀已經像鬼一樣潛到了他們身後。
傀從袖口摸出打磨好的石塊,猶豫片刻,還是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