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單湛剛往镖局送了信說小年前回去,這邊官府的卻找上了門。
原來,端午前後他和許卓曾帶人送一行商隊去慶州。原本這一單生意是順順當當圓圓滿滿完成了的,可不知怎麼的,東家過了幾個月後又來找镖局,說運去的足足價值十萬兩的東西被人掉了包,要求單湛和許卓說個明白。
你說這事都過去那麼久了,驗貨的時候他滿口說沒問題沒問題貨銀兩訖,隔了那麼久又上門來鬧,不是找茬是什麼?而且他也根本拿不出任何證據來證明是單湛許卓的問題。
當時單湛一眼就看出這個人單純就是來訛詐的。八成是他生意上出了什麼問題資金倒騰不開了,所以想找個冤大頭看看能不能坑一筆錢。
開店的都講究個和氣生财。碰到這種糟心事,一般人也懶得浪費時間,随便拿兩個錢給他打發走就得了。因此當這人找上門時,單湛就直接讓人給點錢将他趕走了。
但誰成想,這個姓趙的竟然還不滿足,最近又跑去報了官。
按理來說,官府是不會管這種無理取鬧的事的。任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姓趙的要麼是想訛錢要麼就是腦子有問題。
可這回也不知道怎麼的,姓趙的給打通了人脈,竟然就讓縣衙那邊把這個案子給立下了。就在前不久,他已經領着一幫子官兵将镖局圍了起來,要求必須叫單湛和許卓出來說個明白。
做生意的最怕碰到這種事了。讓這幫當差的一堵,什麼生意也沒法做下去了。單湛都能想象出黃掌櫃又是點頭哈腰又是賠笑打躬作揖的樣子。但姓趙的堅決不肯松口,說他已經掌握了證據,必須要和單湛許卓一同對簿公堂。
可他們兩個根本就不在那,他上镖局去怎麼可能找得到人。
這姓趙的能耐大得很。縣衙知道了情況直接飛鴿傳書聯系了晉北這邊的當差的來榆芙谷,要求上門押送單湛許卓回晉南供縣太爺問話。
上面講的這些事,就是上白府負責押送單許二人的當差的給他們說的了。
單湛一聽這事就知道壞了,這絕對是有人在誠心針對镖局。這姓趙的之前那麼胡攪蠻纏都沒鬧出什麼水花,怎麼等臨近年關了突然開始起了能耐?他背後必定有人在推波助瀾。
但他一時半會還真想不起自己究竟是得罪了哪方神仙。他這個人向來廣交朋友與人為善,除非特别讨厭的,比如喬子晉這種,除此以外他很少和人起什麼正面沖突。
最後,這個姓孫的捕役還歎道:“你們也别怪我來得突然。這人來頭不小,上頭也給我施壓了。我吧也聽說過你倆的名号。我知道二位是個漢子,也不想為難你們。這麼吧,你倆呢趕緊去收拾收拾行李。我給你們半炷香的時間,抓緊時間該交待交待該怎麼地怎麼地,反正半炷香後我在山谷口那等着。你們也别擔心,我就是個幹活的,你們就當咱們仨一起趕路就行。等回晉南後,你們該怎麼着怎麼着,我反正也不參與那邊的事情。”
單湛已經看過這個穿着官服的人的腰牌,确實是個真家夥。所以眼下他也隻能選擇相信這孫捕役說的話。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單湛已經産生了一些不好的預感。自然,他們倆要是想跑肯定是怎麼都能跑的,但眼下镖局的兄弟們還被堵着,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能這樣一走了之。
他心裡其實已經有了些想法,想到大概要去找那些關系疏通了。但目前他不在晉南,不知道具體情況也不能開始運作,所以單湛隻能先對孫捕役應承下來,緊接着就趕緊與許卓商量起如何安置梁曼的事。
原本他想着,幹脆就趁這個機會帶上她一起回去得了。但想了想,梁曼就差幾天就結束了,要不先别帶她去了。他擔心這一路上又是官差押送,回去又要惹上官司,怕她跟着要受苦。
但許卓說大家還是一起走比較好。不管怎麼樣,到了什麼地步他都會盡力去幫單湛首先保住梁曼的。而且衆人呆在一起,總比分開互不知道對方情況的強。
最後單湛被他說服了。單湛決定他先去收拾東西,讓許卓去喊梁曼一起。
但是這個人又開始犯毛病,死活不願意去。在這個節骨眼上單湛懶得和他掰扯。所以最後就變成了許卓去收拾行李,單湛去喊梁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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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梁曼屋子,她坐在窗下,呆呆地望着外面不知在想什麼。等他走進來也沒有反應。
單湛沒時間去費功夫琢磨她又怎麼回事了。他過來敲敲桌子:“快快,镖局出了點問題,我們得回去了。你現在收拾收拾東西,我們馬上就走!”
一連說了幾遍,這個人還是懵懵的。她直愣愣地轉過腦袋來:“…我,不走…”
單湛急道:“你不去?你要呆在這兒嗎?”
梁曼遲鈍地重複:“我,我不走…”
單湛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他上手試試她的臉,好像也摸不出什麼問題。
“怎麼回事,風寒還沒好麼?…不會又是熬夜畫畫沒睡夠覺發困吧?”
梁曼沒有說話,茫然地看着他。
單湛又想了想:“算了算了,不走就不走。風寒還沒好你就呆在這兒吧,大冬天的要是騎馬跟我們遭這一趟罪怕是更難受。你今天去找白華淵的時候記得讓他再給你号号脈,看看怎麼開點藥。那這樣,你就先在這兒呆幾天,等我那邊事兒一了結就回來接你。妹子你可注意着點,别和白大夫走太近了,他再怎麼說也是個男的。你這麼大個姑娘,雖然咱江湖人平時也不咋講這個了,但是基本的男女之防你可得記住了。”
說着他打開包袱,掏出三隻口袋依次擱在桌上。
單湛道:“銀兩我就不拿了,全放在你這保管吧。這個,”他指了指稍小的那隻口袋,“這裡面是準備付給大夫的診金,裡面還有咱們該交給他的雜七雜八的費用。這個口袋放好了不要動,等走的時候給他。”
他又點了點大的那隻口袋:“這個是我預備用來租新镖局的,也放在你這裡了。”
最後他倒着滴溜起最小的那隻口袋,一大堆碎銀子舊銅闆立時嘩啦啦滾了一桌子。
單湛掂起一塊碎銀子。想了想,又放下改拿起一串銅闆塞進自己懷裡:“這些是你的零花錢,想吃什麼想買什麼自己去鎮上買。但你以後不許自己出門了,你想出去必須找兩個白府的下人跟着你一起。”
“要是不夠你再花這個,”他拍了拍那隻最大的口袋,“想花就花,不用替我省,大哥有的是錢。”
單湛抓着桌子上這一堆零碎的銀子銅闆幫她往口袋裡放,邊放邊道:“還有。從明天起,你要天天給我往镖局裡寫信彙報自己的情況。”
“知道镖局地址吧?晉南應山縣應東街單門镖局,應山縣應東街!你可别忘了啊!直接寫晉南單門镖局可不行,晉南還有一家镖局姓單呢。明天,你明天一大早就去寄,這樣等信送到了我也正好到了。天天都要寫啊!要是哪天忘了寫你等我回來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