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樹林裡傳來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響。
有人大喊:“…在這!”
緊接着,白青從樹後冒了出來。他一看到地上人事不省的白華淵就大叫一聲:“公子!”
白青猛地撲過去,哆哆嗦嗦伸手探向他的鼻息。過了片刻,他長舒一口氣,喃喃道:“還好還好…”緊接着又對身後大喊,“快!快來人!”
此時,沉默如石雕般的許卓動了。
他摸索着撿起地上的刀。
許卓剛想站起,身體就晃了晃差點歪下。他趕緊用刀支住,撐住地緩緩起身。
他拎着刀,晃晃悠悠地走向昏倒的白華淵。
白青餘光掃到面前的人影。他一擡頭,便對上了許卓面無表情的臉。
許卓的刀對準他的鼻尖:“滾開。”
白青在刀身上看到自己驚恐的倒影,他咽了一口唾沫,顫顫巍巍道:“…許公子,咱們有話好好說…”
許卓紋絲不動:“滾開。”
他又試圖安撫對方:“許公子,你先聽我說。我們公子他…”
話未說完就被打斷了。許卓揚起刀面目猙獰地暴喝:“滾開——!”
白青撲通跪在地上瘋狂磕頭:“許公子你不能殺他啊!不管我們公子做錯了什麼你都不能殺他啊!”
許卓暴怒:“今天我還偏殺不可了!!!”
白青仍擋在他面前不停磕頭:“不行啊許公子!不能殺,不能啊…!”
樹後開始陸陸續續地走出了人。白府的家丁們悄悄聚攏過來,打算趁許卓不備将人帶走。
梁曼動了。
她好像才被人喚醒了一樣,恍惚地跟着自言自語:“不能殺他…對,不能殺…”
她亂成一片的腦袋逐漸清明起來。她想起了白華淵的真實身份。他不能殺他,對。白華淵是皇子,他還有個心狠手辣的弟弟。若是殺了他,許卓也必死無疑。
想明白了一切,梁曼從地上爬起。
她慢慢走過來,擋在刀前。
她對許卓輕聲道:“許大哥,你不能殺他…”
舉着的刀開始有些發抖了。許卓有些迷茫:“你,為什麼要攔我…?”
梁曼看着他痛苦又憤怒的臉。
她本想直接說他是皇嗣,你不能殺。可最後她卻空張了張嘴,望着他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
面對一個失去了唯一摯友唯一家人的人,她覺得阻止他報仇的自己簡直冷血薄情,殘忍到了極點。
她覺得自己也是那個兇手,現在正不住地往他被割開的傷口上繼續捅刀。
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了。
梁曼隻得低下頭,喃喃地重複:“你不能,你不能殺他…”
她果然愛他…
這個殘忍的事實将許卓的腦袋震得嗡嗡直響。他本就痛苦難當,此時,明白了這個事實後他更痛的肝腸寸斷。
他現在痛的一呼吸心髒就狠命絞擰起來。
許卓忍住鑽心刺骨的心痛,他低聲慢慢道:“為什麼…為什麼不能殺他?…你告訴我,我為什麼不能殺他?”
他狠狠地一刀斬向虛空,狂暴地大叫:“我為什麼不能殺他?為什麼,為什麼不能!他害死了我的兄弟!你知道嗎,他殺了我唯一的親人!我為什麼不能殺他!啊?為什麼不能!”
他猛地轉過身對着梁曼怒吼:“你知不知道!他其實一直在…!”他看着滿臉淚痕凄然悲戚的梁曼,嘴裡剩下的三個字還是沒舍得對她說出口。
許卓難過的呼吸一滞。他生硬地撇過臉去:“…好!既然不能殺他,那你告訴我!那單湛他就該死嗎!啊?他就該這樣白白丢了性命嗎!該死的明明是那個作惡多端的人,你卻告訴我他不能殺!那你說,你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是誰的錯?是誰的錯!?”
“——該死的是誰?該死的,究竟是誰?!”
梁曼心中一動。她忽然如夢初醒。
她的淚止住了。梁曼呢喃道:“該死的…是我啊。”
梁曼醍醐灌頂,她終于将一切都想通了。她輕聲說:“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單湛的右臂是因為我而斬下的,他的性命也是因為我丢的。我就是一切悲劇的起源,他們都是被我害成這樣的。要是沒了我,什麼都不會發生。單湛不會死,白華淵也不會變壞。我就是那個孽根,我就是罪魁禍首。是我害了他們,一切都是我的錯…”
“…該死的,其實就是我…”
她擡頭看向許卓,微笑道:“許大哥,你該殺的,其實是我呀。”
許卓臉色蒼白。他整個人如遭雷劈般後退一步,許卓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你為了他,竟願意做到這種地步…”
梁曼沒有聽懂他在說什麼。她對着許卓輕聲道:“許大哥,請動手吧…不然,我以後會害了更多人…”
許卓慘笑着搖搖頭,他已痛苦的整顆心都縮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