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住了。
火堆還在噼裡啪啦響着。
許卓看着洞穴外黑乎乎的天空,一直沒有回頭看她。
他低低地說:“梁曼,對不起…”
梁曼知道他在說什麼。她小聲道:“…沒關系,許大哥…”
許卓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他慢慢道。
“不要再做傻事了…”
他的語中帶上了一絲不易被察覺的懇求。
“要是,要是你再出了事…他一定會怪我的…”
…
他們将單湛帶去那座小山。
就在單沄旁邊,他們把他下葬了。
許卓說,他已經給晉南去了書信,說他和單湛出去遊曆了。镖局少了他們兩個也可以正常運轉,所以許卓不打算回去。他想在山上住下,陪着單湛。
而梁曼覺得,她既然是單湛的妹妹,那理應也該留下來為哥哥守孝三年,所以她也要留下。
最後他們就在山腳的小屋裡住下了。
一開始的時候,他們兩個是這樣的。
每天,許卓起來後照常做早功。做完早功後,就為二人準備早飯。之後他會下山去鎮上采購東西,又或者去單湛的墳上坐一會,等到中午再回來做飯。
梁曼不好意思什麼都不幹。她也嘗試過跟着許卓早起做飯,但她的手藝很差。她本來就不會做飯,古代的竈台更掌握不了火候。看着許卓喝着燒糊了的粥還面不改色的樣子,梁曼很是心虛。
做飯行不通,她就嘗試着幹點别的家務。但很快梁曼就發現,許卓太勤快了。屋子裡到處一塵不染,讓她挑不出任何可以下手的地方。她又想給許卓洗衣服,但許卓的衣服永遠幹幹淨淨。
基本上,所有梁曼能想到的事情,許卓都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裡默默做好了。
但她不想被人養着當個廢物。梁曼終于和他開口,要求一起分擔家務。許卓猶豫了下,同意了。
所以他們兩個又變成了這樣:梁曼負責洗衣和打掃,許卓負責三餐和剩下的所有雜活。
不過雖然生活在一起,但兩人幾乎不怎麼說話。
梁曼心裡有愧,她不敢與許卓主動交流。而許卓本就寡言,他也不會與她閑聊談天。
本來兩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就是靠單湛才系在了一起。如今單湛不在,二人之間就更不可能親密起來。
而且梁曼很清楚,許卓肯定是怨她的。
這種事放在誰身上都會怨的,連單湛都在心裡怪了好友司景三年。
原本,他們兩個好兄弟過的好好的,她突然跳出來了。她沒有及時開口,害得單湛自斷一臂。緊接着又讓單湛為她丢了性命。
而若是沒有她,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單湛還是好好的,他們兩個好好的呆在镖局,好好的做他們的镖師。一切都很正常很幸福。
一想到這兒,梁曼心裡就無比愧疚,她就更不敢在許卓面前晃悠了。
連吃飯的時候她都是悶着頭使勁扒飯,匆匆吃完趕緊走。其他的時間也都盡量躲着許卓,能不碰面就不碰面,能不說話就不說話。減少自己的存在感,這樣對方也不會看到她就想起傷心的事。
她知道許卓每天都會去單湛那裡呆一陣。因為她也會。
她經常會在那裡撞到他。她一碰到他,就躲起來或者先回去,等許卓走了她再過去。
後來有一天,許卓在背後叫住了她。
他說:“…你不必走。單湛喜歡熱鬧,他怕孤單。我也不知該跟他說些什麼…”
“你若得閑,就去替我陪他說說話吧。”
梁曼應了。
但是她怕碰上許卓,所以就換了個時間段去看單湛。
她發現晚上許卓不會出門。從此以後,她就專門在晚上去看單湛,這樣就可以和他盡情聊會天。
每天晚上,她等許卓屋子裡的燈滅了,就蹑手蹑腳爬起來悄悄掩門而去。
還好他向來歇下得早。因此等梁曼挨個将單湛單沄的墓碑擦一遍,再跟兄妹兩個聊完天後,時間也不算很晚。
等她回來了,見許卓的屋子還是黑的,她就放心回屋休息了。
這樣做可以大大減少兩人碰面的幾率。隻要看不到他,就也大大減少了梁曼的負罪感。
而當初那股尋死的沖動過去後,梁曼再也鼓不起勇氣去想這種事了。她隻能做個鴕鳥,自欺欺人厚着臉皮當自己沒說過那些話。
兩人就這樣,不溫不火的在一起住着。
時間波瀾不驚的過去了。
冬去春來,山上的雪全化幹淨了。花依次的開,天氣也漸漸變熱。
夏天到了。
最近,梁曼身體出現了異樣。
也許是溫度升高的緣故,睡到半夜,她總是會被莫名的渴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