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曼獨自在山頂的小屋裡住下來。
每隔三差五的,院門口都會出現一些東西。
大多數時候出現的是各種食材,但有時也會出現一些雜七雜八的生活用品。還有的時候,會出現一些女孩子會喜歡的東西,比如冰酥酪啊、口脂啊、香囊,甚至還有一隻醜醜的小木頭狗。
其實這些雜七雜八的小零食小玩意,在山下的時候許卓也總是買。但她收了幾次後就委婉地提醒他不要再亂花錢了。但等她搬去山上,他就又開始亂買東西。
自己一個人的生活清閑又安靜。這段時間裡,梁曼慢慢研究起廚藝,畢竟她也不能吃一輩子的清湯挂面,而她也更不能浪費許卓給她送來的東西。
但還好,許卓一如既往地貼心,他永遠都替她将一切先想好。他送來的每種食材上都會附上一張紙,上面用簡略的話語寫出了這種食材的儲藏時間,處理辦法以及烹饪方法。而有些不太好處理的食材,比如各類肉食,他會處理好了再送來,并在紙中囑咐她及時烹饪。
許卓的字和他的人一樣,規矩嚴整,幹淨利落。梁曼心裡挺喜歡他的字,就有點不太舍得丢。最後她将許卓的紙條收集在一起,慢慢彙成了一本他寫給她的食譜。
除此之外,她仍和往常一樣,一等天黑就去看單湛和單沄。
每次下山她都提心吊膽的。但還好,她并沒有在那裡碰到過許卓。又或者說,從那天起她就再也沒見過他。
梁曼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她常覺得心底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怪怪的,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些什麼。
直到這一天晚上。
半夜,一道驚雷将她吵醒。梁曼迷迷糊糊豎起耳朵,瓦聲叮咚。她聽到屋頂傳來又急又密的雨聲。
下雨了。
梁曼沒有放在心上,她翻了個身。
可過了一會兒,隻聽“啪啦”一聲脆響,似乎有什麼瓷器摔在地上砸碎了。緊接着又是“砰”地一聲,有什麼大東西重重地砸落在院子裡。
梁曼吓了一跳。她屏住呼吸,但入耳的仍然是叮叮當當的雨打瓦檐聲,外面再沒有傳來什麼其他聲響。
她有點不放心。畢竟她是自己一個人住,雖然許卓之前說這座山上沒有什麼狼啊虎的,但要是掉進條大蛇也足夠讓她原地去世了。
梁曼悄悄下床,披好衣服拿上蠟燭。她找了根棍子,慢慢将屋門頂開條縫,小心趴在門後往院中望去。
大顆大顆的雨珠串成無數條珠簾急急密密地向地面瘋狂砸落,到處都是模糊朦胧的水光,她什麼也看不清楚。
但隐隐約約的,院子中央似乎有一團東西在動。
她用手遮住雨水,向外舉高蠟燭。那個東西發覺出自己暴露了,就抓緊站起來,踉踉跄跄地往院外跑去。
梁曼着急地一腳踏進雨幕裡:“許卓!”
那個東西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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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卓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别别扭扭地坐在小闆凳上。他在上面一連換了好幾個坐姿。但那兩對長手長腳還是有些多餘的無處安放。
他坐在那,低着頭,頭上蓋着梁曼披上的帕子。從進屋開始,許卓始終一言不發。
梁曼找了塊幹淨的外袍遞給他:“這是我最大的一件了,你湊合換上吧。一直穿着濕衣服會風寒的。”
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别處,沒接。
梁曼早就聞出他身上濃郁的酒味了。她将聲音放軟:“快把衣服換了吧。”見對方遲遲不肯動彈,她将衣服先擱到一邊,拿起他頭上的布巾幫他擦起臉。
梁曼用布把他的臉全部蒙起來,胡噜胡噜像撸小狗一樣胡亂擦了個遍。對方被埋在白布裡,老實地沒有掙紮。
等她擦好了,慢慢将布巾打開,卻發現他正睜着眼,怔怔地盯着自己看。
一對上他的眼睛梁曼就像被燙到一樣。她趕緊移開眼,可心髒卻砰砰狂跳。
梁曼慌亂地向外走去:“…我去給你沖點姜湯。你快換衣服吧。”
她在夥房發了會呆。等再次給自己做好心裡建設,這才煮好湯去了。
回到屋裡,許卓還是那樣濕漉漉地蹲在闆凳上,毛巾也還是老老實實地披在他頭上。
梁曼将他頭上的毛巾抽走,把姜湯塞進他手裡。她又找了塊幹燥的布巾,披在他頭上:“快喝吧,喝了去去寒氣。”
許卓望着手裡的湯碗愣了一會兒,終于慢慢端起碗來往嘴裡送。但剛一喝進嘴裡,就發出“嘶”地一聲。
梁曼這才反應過來:她一煮好就拿過來了,忘了涼一涼。她有些尴尬:“對不起。是不是燙?…”她一邊暗自在心裡罵着自己,一邊俯身想去把碗接過來,“涼一會兒再喝吧…”
可許卓馬上側過身躲開她的手。他抱住滾燙的湯碗死活不肯撒手,像是生怕被她搶走了一樣。梁曼擔心弄灑了燙到他,幾次伸手無果後隻得就此罷休。
而對方摟着碗偷瞄了幾眼。他發現梁曼不再搶了,就立刻吹着氣小口小口喝起來。邊喝邊含糊不清道:“唔…不燙。”
梁曼看着他垂着頭專心緻志喝湯的樣子,忽然想到他給她做飯的時候,她好像從來沒有被燙到。而且她也從沒有吃到過涼了的飯。
果然,她永遠比不上他對她細心。
梁曼慢慢坐在床上,拿了塊布給自己擦頭,邊擦邊看着對面的許卓蹲在小闆凳上抱着碗仔細地喝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