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的這個時候,他還會再出趟門的。可是這幾天天氣不好,尤其現在。雪下的很大,他知道自己沒必要出去。因為前兩天已經撲過兩次空了。
但是轉念一想,隔了這麼多天不來,今天她很有可能會冒着風雪下山。
想到這兒,他就還是起身披上了大氅。停了停,又多拿件披風和暖手爐揣進懷裡。
一出門雪花就噼裡啪啦地往臉上砸。在普通的夜晚,林子裡是看不清東西的,但雪夜卻完全不同。
雪夜的天空是暗紅的,陰恻恻的好似藏着什麼怪物。漫天遍野的素白将一切都反射的有了明暗,所以即使不拿燈籠,他也能看的到路。
順着小路,許卓艱難地往外走了一段。
他望見遠處,隐約走來個人影。
許卓猛地一下僵在原地。過了一會他反應過來,掖緊懷裡的東西奔過去。
可是越走近他越發覺不對勁。這個人影明顯身材更高更大,而且走路的姿勢也不對。這個人大步大步豪邁地在雪地裡跨着,壓根就不是個姑娘家的走姿。
等再近點,他才認出,原來這是一個留着山羊胡子的瘦高老頭。
許卓有些微微的失落。
那個老頭看到了他,遠遠地大聲喊:“哎——!前面那個後生——!”
他本想轉身就走。但既然已經被人叫住了,他也不好置之不理。
許卓向前了幾步:“老人家,風雪這樣大您來山上做什麼?”
老頭走了過來,扶住他的肩膀呼哧呼哧直喘。待仔細喘勻乎了,才拍着身上的雪慢悠悠開口:“唉!老夫是來山上采藥的。有一味藥它就在冬天有,我連着轉了好幾座山頭都沒找到,就想着來這兒碰碰運氣。沒成想,嘿,雪忽然下這麼大!——哎,這個後生,你又來山上做什麼?”
許卓告訴他他是守山的。兩人簡單聊了幾句,他才知道原來老頭是個郎中。
原本在這個時候,他應該禮貌地把對方迎到屋子裡讓老人坐一坐歇一歇的。但是他心裡還惦記着别的事,所以就沒提這茬。
還好郎中很識趣。他說他要繼續往山上爬,因為這種草藥一般都長在高處。而許卓也正好要去山腰,兩人便短暫地搭了個夥,一同往山上走。
來到山腰,許卓與郎中告了個别往墓碑處去。
沒人。
他默默歎口氣。但這确實也在意料之中。
許卓轉了幾圈。看着确實沒有,就打算回去了。
結果剛出去,那個郎中還坐在石頭上等他。
老人捏了捏眉骨:“唉,今天可真是要累死老頭了。後生,你要是沒事就陪我走一趟吧?咱倆一起去山上找找。若是幫我找到了草藥,你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許卓有些遲疑,因為他還是擔心會直接撞上她。但轉念一想,他今天正好沒有上山送東西。趁這個機會,在外面遠遠地望一眼也好。
就看一眼。她也不會知道。
因此二人一拍即合,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一邊往山上去了。
郎中告訴他,他要找的藥叫草荔。這種草藥形似烏韭,一般會長在山頂的石頭底下。這種藥與川穹五味子一同入藥,可止痛。
許卓本就話少,此時更是沒心思聽對方的話。郎中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卻絲毫不見惱怒,反而笑呵呵地自顧自講着家常。
等爬到山頂,兩人一眼就望到了那座小屋。
郎中驚訝道:“呀,這山頂還有人住呢!”
說着他就往院門走去。許卓趕忙攔住他:“你要做什麼!”
老頭不解道:“老夫去問問這家人見沒見過這種草藥。這也省的咱爺倆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找。”
他有些急了:“不行,你不能去!”
郎中卻不明白了:“為何?這兒是個空房子嗎?是空房子更好,咱倆進去避會風。”
許卓想了半天也找不出借口來阻攔。眼見對方已經上去拍院門了,他隻好往後一退,找處地方暫時躲起來。
可老頭叫了許久門裡面也沒任何動靜。郎中等了等,又好像發現了什麼似的,彎下腰在地上摸索:“哎,這門口怎麼堆了這麼多柴火啊?這應該有人住才對啊。”
許卓從樹上跳下來。
他緊走幾步奔過來一瞧。是了,昨日早上送來的一摞柴還好好的堆在牆角沒有動過,上面已經積上厚厚的一層雪了。再往雪裡扒了一下,發現底下還埋着他前天送來的半扇肉與一捆菜。
如此來看,屋子的主人至少有三天沒有出過這扇門了。
——她肯定出事了!
許卓慌了,他再管不上許多,退後兩步,狠狠将院門踹開。
院子裡,所有的屋子都是黑黢黢的。沒有一扇窗戶是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