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階而上,梁曼随雲淩來到山門正對的那座最大的廳堂。
這座大廳比昨天她去的那個要大的許多,光高就有近兩丈。雖然這裡所有的建築都沒有牌匾,但梁曼猜,這兒應該是門派裡的大報告廳。
她偷摸擡頭四處瞄了眼,裡面依舊沒什麼特别的裝飾。隻是,在正朝東的那堵牆上不知用什麼東西刻着一副人像。看此人的穿着打扮,梁曼猜測這位應該就是祖師爺了。
人像左右刻了幾個大字:體相無心不染不礙
屋子裡已經來了不少人,岚風也在其中。他們應該是區别于山門前那些練功的更高階弟子。
雖然人很多,但這裡仍然鴉雀無聲。看起來,衆人都在這等雲淩。
原來老大是要來這裡開早會啊。不過,他們兩個是不是遲到了呀…梁曼低着頭默默想。不過還好,在這裡應該還沒有人敢說掌門的不是。
她倒沒想到一會兒就被打臉了。
衆人看到雲淩後紛紛行禮,并自發地讓出中間的一條道路來。
梁曼目不斜視地跟着掌門一直往裡去。掌門在正中的位置坐下,她便閃身去了他身後垂手侍立。
雲淩坐下後,下面的人們又各自站好。但仍舊沒人說話。
梁曼注意到,左邊下首的第一個位置是空的。他們還在等另一位大人物出場。
也就前後腳的,有人低聲道:“大長老來了。”人群再次分到兩側,衆人一一道:“大長老。”
梁曼偷偷循聲望去。
一位健壯老者從門外負手而來。這名老者頭發雖已全白,可偏偏眉毛胡須仍是黑色,乍一看讓人猜不透他老人家的真實年紀。老人眉眼壓得極低,一雙鷹眼目光如電絲毫不見渾濁。
這位大長老看上去可不是個好脾氣的主。
雲淩起身,向他微微颔首,老者回應地點頭。
待大長老坐下後,雲淩終于開口了。
他環顧了下四周,對着下面的各長老弟子們緩聲道:“我已突破心法第八層。”
堂下衆人皆是一愣。還是大長老率先站起對他拱手:“恭喜掌門。”
衆人紛紛道:“恭喜掌門。”
掌門面上沒有絲毫喜色。他擡手一壓,廳堂内又安靜下來。
雲淩道:“這四年裡,無相教可有什麼消息?”
聞言衆人面面相觑。一位坐在大長老旁邊的苦臉男人開口:“掌門閉關的這些時日裡,山上不曾打探過任何無關的消息。”
雲淩淡聲道:“無相教怎麼能是無關呢。”
對方沉默。
另一位年紀稍長的細眉女人開口:“任何于修行無益的事都是無關。掌門為何總對山下的事念念不釋呢?”
雲淩道:“牽挂山下并非于修行無益。弟子以為,偏偏是因我下過山才得以突破更大境界。”
第三位高壯的粗鼻長老起身。他的嗓門很大,一張口就震得梁曼受不住地皺眉:“掌門此言難道是要否定祖師嗎?”
衆人噤若寒蟬,雲淩默然不語。過了片刻,他慢慢道:“雲淩不敢。但…”
一直沉默的大長老立時出聲打斷:“掌門慎言!”老人肅然危坐,緊盯他,“祖師早已留下箴言,唯修心方可大成。祖師亦有雲,心無挂礙,道可得矣。——這也是我們心法的由來。”
停了停,大長老沉下聲音一字一頓道:“老朽早就告誡過掌門,山下之事與山上無關。山上沒有人想管,老朽也不希望掌門再去管了。”
雲淩斂眸低聲道:“宇宙内事,要力擔當,又要善擺脫。若不承擔,則無以立世。若不擺脫,則無以超然。兩者皆是相輔相成的。弟子并非要否定祖師。隻是,若不是弟子幾年前入世對世間有了些心得體會,想必今日也不會突破第八層境界。”
堂下衆人皆一語不發。大長老的臉色也愈發陰沉。
停頓片刻,雲淩環顧四周。見再無人回應,他平靜道:“好了。到此為止吧。”
劍拔弩張的氣氛終于結束了,梁曼松了口氣。她剛想要揉一揉酸了的腿,大長老又道:“等等。”
大長老如鷹般犀利尖銳的眼睛緊緊盯住雲淩身後的人:“掌門身後的女子是誰?”
無數雙眼睛齊刷刷地看了過來。
梁曼心裡一驚,完了完了!老闆幾年前下山溜出去玩了一趟就被股東代表們翻來覆去念叨了一早晨。要是他再被人發現收留個山下的普通人豈不是更要沒完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