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這個功夫,宋臨天又捏着地圖去問路了。
唐北川很了解他的師姐,他絲毫不擔心他的小把戲會被發現。他倚在柱子上,從懷裡掏出個疊了三四層補丁的破袋子,從裡面嘩啦啦倒出一摞銅闆小心點起來。
身旁的羅懷立刻投來了豔羨的目光:“哇!師兄,你都攢了這麼多啦!”
唐北川沒理他,隻是低頭仔細數着。确認數字無誤後,他才心滿意足地再裝回去又将錢袋子拉緊。
見羅懷一臉羨慕,唐北川故意在他面前使勁掂了掂厚重的錢袋,炫耀起銅闆互相碰撞時清脆動聽的聲音。他得意道:“哼哼!我可是能靠自己攢錢買田娶媳婦的,而且,我還能給我娘養老呢!”
羅懷知道,這些錢全是唐北川一點一點從牙縫裡省下的。和笨拙的自己不一樣,唐師兄聰明機靈,嘴巴甜又會來事,師叔師兄們下山辦事都願意帶他去。每次,他從師父師叔們給的盤纏裡想辦法省點出來,慢慢就積少成多了。
田和媳婦離羅懷很遠,他也沒有娘,所以羅懷基本沒怎麼攢過錢。但他很羨慕唐北川清楚地知道自己未來想幹什麼想做什麼,并不停為之努力。
不像他,一點目标都沒有。
“真好呀…”羅懷喃喃道,“我還不知道以後要幹什麼…”
不知道又不聰明又沒天賦的自己将來會變成什麼樣的人呢…?
羅懷有些惘然。
捧着下巴,他看着茶攤外走走停停的幾位嬉笑賞花的姑娘,忽然想到了什麼:“對了師兄,你看到那個尋人的告示了嗎?”
“當然看到了,”唐北川将錢袋子往懷裡掖好,“不就是那個獎千金的麼?那個告示貼了快有一年多,還貼的到處都是,誰不知道這事?”
“要是咱們能碰到那個姑娘就好了。”羅懷開始幻想起來,“哇,那可是一千金啊!這麼多錢能買多少個棗泥酥啊…”
“瞧你這點出息。”唐北川不屑道,“你真以為這個錢是這麼好賺的嗎?”
他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要我說,這根本就是一個騙局…那個喬老闆壓根就是以此為噱頭,想要借此宣傳自己家生意罷了!”
羅懷瞪大眼睛:“竟然是假的?”
唐北川邊點頭邊從欄杆上跳下來,慷慨激昂:“全都是假的!根本就是一場騙局,他給的線索完全無從找起!…什麼自帶異香,”他單腳踩在凳子上,支着胳膊湊到羅懷耳邊唾沫橫飛,“你就說吧,哪個漂亮姑娘身上不是香噴噴的?我怎麼知道她是天生的還是抹了香粉,難道我還能上去問人家嗎?”
“更别說什麼頭戴鬥笠一身白衣了。你就看看吧,滿大街的女俠都是頭戴鬥笠一身白衣,這讓人怎麼找啊?”
瞅了眼四周,唐北川随手一指茶攤角落的一對男女:“喏你看!那不就有個頭戴鬥笠一身白衣的嘛,難道她就是嗎?你敢不敢上去問問,你是不是喬老闆要找的姑娘?說不定,這一問一千金就是你的了…”
羅懷先是表示肯定地點點頭,發覺不對趕忙又搖頭:“不去不去!去問就是傻子了。”
羅懷暗自思忖,還是師兄厲害,一眼就識破了騙局。
…不過,就算此事是真的,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也不會發生在我頭上的。
他想。
此時,那位被唐北川指到的,頭戴鬥笠一身白衣身有異香的女子正把着筷子埋頭大快朵頤。由于吃的過于投入,她對遠處兩人讨論的一切都渾然不覺。
好吃…太好吃了!真沒想到就普普通通的一個路邊小攤,她就吃的快要掉眼淚了。
真的,她真的好久好久都沒吃到過這麼有味道的飯菜了!
這才是做人呐!這才是生活啊!這個慘淡人生可終于有了點盼頭了!
在太初峰的這些日子裡,幾乎所有的艱難困苦她都能夠克服忍耐。但唯獨天天清湯寡水這一條,實在讓她痛苦難當。
其實她并不是那種特别貪圖口腹之欲的人。但每天都吃的那麼清淡,總會讓人覺得有些人生無望…
和掌門出來的這一趟,為了盡快趕路兩人總在抄近道。每天都是在各種荒郊僻嶺裡風餐露宿,頓頓都在抱着生冷幹硬的粗馍馍硬啃。
目前的這個小鎮,還是他們倆下山後第一個正兒八經人走的地方。因為幹糧也剛好吃完了,所以兩人随便找了處小攤坐下來吃點人吃的飯。
剛開始恢複當人梁曼還有所顧忌,盡量在掌門面前保持文雅文明的進食。後來她實在顧不上什麼了,低頭埋進飯裡狂炫。
對面的掌門依舊淡定如初。對他來說,似乎吃什麼都無所謂。
梁曼早就習慣了。她估計雲淩那個嘴八成是被二十多年的太初峰生涯折磨的不好使了,吃塊石頭怕是都沒有反應。等有機會,她打算給他下點辣椒刺激一下試試,看看他舌頭還有沒有救。
待兩人用過飯,梁曼拿起地圖。
此處離六合鎮已經非常近了。他們隻要穿過這座小鎮再過條河就到了。
但她沒想到,偏偏就這麼點路,卻比之前走的都要難得多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