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曼顧忌司景身體,就推脫說他們三人在這歇歇腳再下去。羅懷惦念山下師姐師兄那裡還有一堆事要幫忙,所以他也不好在此停留閑聊。和梁曼等人簡單道别後,他又匆匆去了。
羅懷走後,司景有些坐不住了。梁曼猜測,皇帝忽然去世,澤陽縣内應該也有不少的事要忙。這個緊要關頭縣令本人卻不在府衙坐鎮,他多少會有些不放心。
三人商量了一下。因為司景依舊拒絕雲淩幫忙,所以他們準備即刻動身步行下山。
剛站起來,卻又聽頭上傳來許多人的腳步聲。
但這一次來的,卻是些不讨人喜歡的不速之客了。
前面領頭的那個梁曼已經見過了。一條儒杉,身形高瘦,留撮一字胡,一身文雅的先生打扮。來人正是混元門門主——逍遙隐仙殷承。
殷承背着手走得閑庭信步,後頭跟着一幫黑頭巾的弟子們。
見到梁曼等人,殷承一臉訝異:“咦?怎麼雲掌門還在這裡沒走,可是不知道上京的消息嗎?”
他一開口就是直接把另外兩人忽略掉了。
因為對方人多勢衆。梁曼回頭望了掌門一眼,見對方沒有張口的意思,她謹慎地按照表面禮儀抱了抱拳:“回殷門主。我們和掌門正要下山。”
殷承身後的一位弟子立時出列呵斥:“太初峰一點規矩也沒有嗎!我們門主在和你們掌門說話,這裡哪有你說話的地!”
“哎!别對小姑娘這麼大聲。”殷承揮了揮手,那位弟子便恭恭敬敬地退了回去。他并不理會瞪眼的梁曼,仍是對雲淩道:“殷某也沒有别的意思,隻是想好心提醒雲掌門一句。這林子呀不好走,一會兒下山,雲掌門可得小心些。”
一旁背身靠着柱子慢慢坐下的司景淡淡道:“多謝殷門主提醒。我們會注意的。”
殷承順着聲音看過去:“喲,這位是?…怎麼有些眼熟啊,難道是司宗主嗎?”停了停,他裝模作樣地驚喜道,“哎呀!真是司宗主,可是好久不見啊。”
司景随便地拱一拱手:“是。殷門主,好久不見。”
殷承對于對方的敷衍倒是一點也不見惱。他笑一笑,繼續背着手悠遊自得地往山下去:“好啦好啦。時候不早了,殷某先告辭了。諸位,我們下次再見。”
殷承往下走,身後的弟子們也跟了上去。
不知是哪幾個弟子,故意在經過時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議論:“…這就是那個武功全廢的武林盟主?”
“…什麼武林盟主!看看他自己還有臉提這事嗎,當年不知诓騙了多少人給他賣命!到現在都有無數人家對他恨之入骨呢。”
“…他怎麼還有臉出來?他自己的傷倒是好了。可當年的九轉盟,全盟上下都慘死于連夏之手啊!”
“…也就能和太初峰這種貨色的混一塊了。你們誰見過他當時号令江湖的威風樣子?看看當今江湖上,如今誰還願意理他?哼哼,一朝跌落泥塘,天之驕子轉眼變成人人避之不及的過街老鼠啦…”
走在最前的殷承微微一笑,卻沒有絲毫制止的意思。
梁曼忍無可忍。
她高聲道:“掌門大人,這就是傳說中的那個逍遙隐仙嗎?天呐真是沒想到!果然越沒有什麼就越喜歡把什麼挂在嘴邊!什麼逍遙隐,根本就是不逍不遙不隐。依小的之見,他不該叫逍遙隐仙,他應該叫小心眼仙才貼切!”
司景詫異地望過來。看到往亭外抻着脖子裝腔作勢的梁曼,他默默歎口氣。卻又忍不住微微輕笑。
幾個混元門弟子停下腳步憤怒地轉頭看來。
梁曼絲毫不懼,繼續扯着嗓門:“宗主大人,敢問殷門主的這個名号到底是誰給起的?小的猜,一定是他自己給自己起的吧?——什麼,你問我為什麼這麼猜?嗨,這還用解釋嘛!如此一個虛僞刻薄裝腔作勢道貌岸然的僞君子,誰會為他起個如此名不副實的名号呢!…”
幾名弟子臉瞬間黑了。
有幾人正打算向梁曼發作,最前的殷承卻擺了擺手,示意衆人快走。
等走出一陣,殷承才停下腳。
大弟子元豐站出,高聲急道:“師父!讓弟子去!弟子去給那個死丫頭點顔色看看!”
話音剛落,一個淩厲的巴掌卻狠狠落在他臉上。殷承皺眉:“别吵!”
元豐被這強勁一掌扇飛出去,一頭撞到樹根為止。停下後,一側臉頰早已高高腫起,口角也汩汩溢出鮮血。
他暈頭轉向地躺在地上,完全沒弄懂發生了什麼。衆弟子噤若寒蟬,無人再敢出聲。
轉眼間,那人卻又親自扶元豐起來。
殷承心疼地用袖子為他擦了擦嘴角:“抱歉孩子,打疼了吧?為師剛剛心情不好,下手重了些。”
元豐低頭:“弟子無事…師父别生氣,一切都是弟子的錯。”
殷承拍了拍他肩,慈愛地說:“好孩子。”
殷門主轉身對衆人朗聲道:“為師知道,大家和韶兒都是情同手足的師兄弟。你們都是好孩子,大家都想為他出口氣。”
“而這次出山,為師就是為了這個來的。所以大家不必心急。”說至此,殷承輕笑一聲。他溫聲細語道,“一切,為師早就安排好了。笑話有的是,這次一定讓大家看個夠。”
說罷捏起指頭,放在嘴邊對林中打了個呼哨。
聽到遠處傳來的簌簌風聲,殷承微微一笑,揮手帶衆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