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蓋上卻是另一番場景。
許是這些人發現,他們根本無法動搖雲淩分毫,無論如何出招都隻是徒勞。他們開始嘗試着從高處丢擲暗器,想以此來慢慢消耗雲淩的體力。
不過,這自然對他勾不起任何的威脅。
什麼排針、袖箭、飛镖零零落落揮揮灑灑劈頭蓋臉的迎面而來。但轉眼間,一衆暗器卻皆被對方輕飄飄的揮掌一送,叮叮當當落于亭上。
來人并不氣餒,攻勢愈加瘋狂。一時間,整個亭上堆滿了各色暗器,讓人幾乎無處下腳。
前後左右,各有各的破空聲直直而來。雲淩獨自立于亭上,一切聽得清清楚楚。
他并不轉頭,也無需轉頭,隻是輕描淡寫地按照聲音來處推、帶、轉、送,腳邊自然又是丁零當啷地響成一片。
但這次,卻有些不同。
他凝神望去。
一衆暗器之後,夾藏着幾封薄薄的紙包。輕飄飄的紙包給他的淩厲掌風所波及當即就爆裂開來,将亭上的一片天抹成詭異的烏沉。
瞬間,紛紛揚揚的黑色粉末漫天飄散下來,籠罩了整座亭子。
雲淩下意識地捂住口鼻迅速飛退。他以袖子一掀,卷飛粉末。
但缭繞的粉末之後,卻又藏着一隻劍尖直直刺向他的眼睛。其後是跟着的一人。
雲淩側頭閃過。
就在兩人交錯的一瞬,對方的另一隻袖子卻又揮手向他面上輕輕一蓋。
雲淩的動作有一刹那的凝滞。但,為時已晚。
那人向他眼中灑了東西。
他中計了。
雲淩憑着感覺将人擊飛。
但此時,他的眼睛卻如灼燒般刺痛不已,再也睜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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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下臨時搭檔的兩人,卻将一套雙人劍法舞的像模像樣。
梁曼與司景兩人背靠背緊貼。她凝神豎起耳朵,一切動作全聽聲音指揮,絲毫不敢分心。
背後那人沉着道:“…頭要不直不屈,腰要用力,腳要靈穩。…斜下左刺。對!…不可托大,頂不住且讓我來。倒步半退,右上!回身,…用手腕的抖勁,送他去!”
兩人的合作你來我往緊密搭配,似乎真真融成了一體般心随意動。隻要司景剛一出口,梁曼就默契地按照他的指令攻了去。一人攻前,另一人則守後,有時互相交錯,有時交換攻守。以此緊密配合成一個既攻又守的圓圈。一時之間,敵人竟真的無法近得了身。
亭外的地上照舊是響個不停。但身後,司景的喘息逐漸沉重起來,他的出招也變得遲緩。
雖他仍一直大吼:“痛快痛快真是痛快!”但梁曼清楚,司景怕是已近力竭。
荒郊野嶺,孤立無援。他們三人不知将要如此熬上多久。敵人前赴後繼源源不斷,但他們的體力卻是有限的。
…難道,他們三人要一直這樣耗下去嗎?
梁曼打了個冷戰。她不敢再想了。
耳邊,亭外卻忽然沒了動靜。
梁曼眼睛一瞟,發現掌門不知何時已經落下亭來。他在遠處的空地上與衆黑衣人周旋,并持續往林子深處去。現在,就快看不見他的身影了。
但就是她的這一分心,馬上出了岔子。
完美的圓圈因為動作的凝滞短暫地露出一個缺口。敵人卻在時刻盯緊他們。
對方看準時機,一刀狠狠破了進來!
司景揮劍大喝:“低頭!”
他縱身一躍,自己用身子将空缺補上了。
“司大人!”
梁曼感到背後一熱。她猛地轉身,對方肩膀已被砍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
司景終于力竭一般,登時摔坐在地上。他臉色慘白,大口大口喘息。
本就已是強弩之末,隻是硬撐着不願松勁。一洩了氣便幹脆就是一蹶不振,連站都站不起了。
那些人卻在此刻紛紛轉身,向雲淩處去了。
鮮血噴湧而出。也不知是不是傷到了主要血管,但司景的臉色卻越來越白,白的幾乎成紙了。
看着鋪天蓋地的鮮血,梁曼腦袋裡已經亂成一片。
雖然努力強裝鎮定,但哆哆嗦嗦的手還是出賣了她。她撕下塊布料給他緊緊包住,并用力摁住傷處的近心端,希望能給他止住血。
司景抓住她的肩膀想要努力站起來。但隻是徒勞無功。
梁曼死死摁住他。雖然她臉上克制着不暴露慌張,但聲音卻止不住地顫抖:“司景你别動了!”
司景此時慢慢冷靜下來。他反抓住她胳膊。
明明臉色比剛才暈倒時還要白,但對方的眼睛卻亮的出奇。他看着她,一字一頓道:“快。快去你掌門那裡,他就一個人。”
梁曼瘋狂搖頭:“掌門他那麼厲害他能應付的了!但你…!”她想說,你流這麼多血是真的會死!但她不敢再說下去。
司景搖搖頭:“我沒事。放心,我心裡有數。他們都走了我就安全了。但是你掌門那裡你必須要去幫忙。等你幫雲兄清除完敵人,我才能活下去。否則荒郊野嶺的,雲兄敗了,咱倆也無法獨活。”
梁曼的腦子被司景的血吓得亂成一片,混混沌沌地完全沒有絲毫主見。迷迷茫茫中,她覺得他說的似乎有些道理,但殘餘的理智還是讓她覺得此事不太對:“可是你就一個人!這不會是調虎離山之計吧…!”
司景停了停,安慰:“不會的。若是我又遇到危險,就大聲喊你們。…快!再晚了我們都要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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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梁曼跌跌撞撞的背影。他終于松了勁似的癱倒在地。
他真的連坐起的力氣都沒有了。
眼前一晃一晃的發黑。他知道這是因為勞累過度、失血過多還有四年前一直未愈的病根齊齊作祟的緣故。
這次,可能真要交待在這兒了。
他默默地想。
其實混元門那些人說的不錯。
一直以來,都有人因四年前的事而深深記恨自己,隻是這些人并不清楚他後來的去向而已。師父不停勸自己不許來武林大會以身犯險,但自己還是來了。
果不其然。因果接踵而至。
一看到那些人,他馬上反應過來這是沖自己來的。畢竟三人中,也隻有他結下了無數仇家。
司景想。
自己雖然此生交友甚多,但稱得上摯友的不過爾爾。雲淩算一個。單湛也算一個,如此而已。
縱使調虎離山又如何,自己爛命一條,死了也就死了。
但無論如何,他不能拖累雲淩和梁曼。